次日一早,範寧和二叔一同乘船前往縣城。書趣樓()
範寧今天穿了一上好緞子麵料的白士子服,腰束革帶,腳穿一雙黑的鹿皮靴,頭戴緞子方巾,手執一柄摺扇,顯得格外的溫文爾雅,他站在船頭,儼如玉樹臨風。
他後坐在船艙的範鐵戈卻憂心忡忡,不斷自責,自己明明知道侄兒進城的意圖,卻幫他瞞父母,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二叔。
「寧兒,你不該瞞父親。」
範鐵戈輕輕嘆口氣,「你應該和父母把事說清楚,相信他們能理解。」
範寧去縣城是藉口拜訪學政,但範鐵戈心裡清楚,自己侄子所謀甚深,絕不是進城拜訪學政那麼簡單。
範寧笑了笑道:「既然父母都同意我進縣學讀書,我當然要向學政代一聲,然後就要辦理各種學手續,今天我進城,確實是要去找學政。」
範鐵戈搖搖頭,「你以為二叔看不懂你的心思?昨天晚上,你明明到了那塊石頭,你還任由李泉把它帶走,難道你不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範寧淡淡一笑道:「能不能釣上大魚,現在還不知道,但息事寧人,忍氣吞聲,絕不是我範寧做人的原則。」
「那你打算怎麼辦?」範鐵戈關切地問道。
「當然是去找學政!」
範寧笑道:「讀書人不找學政撐腰,會去找誰?」
範鐵戈見侄兒態度十分堅決,這才相信兄長說的話,範寧年紀雖小,但極有主見,他認準的事,沒有誰能勸得了他。
範鐵戈暗暗嘆息一聲,隻得道:「好吧!你找完學政後,不管與不,你都來找二叔,千萬別忘記了。」
「二叔,我自己會回家。」
「不行!」
範鐵戈一口回絕,「這是我答應你父母的事,你若不幹,那我陪你去找學政。」
範寧無奈,隻得答應了,「好吧!事辦妥後,我來找二叔。」
.......
船隻進了城,叔侄二人在敬賢橋分了手,範寧上岸去找學政,而範鐵戈則繼續坐船回家。
但範寧並沒有去縣學,而是調頭來到了縣衙。
縣衙門口站著兩名手執水火差人,穿著皂服,頭戴八角差帽,材很高,倒有點像守門的哼哈二將。
範寧走上前行一禮道:「我是木堵鎮的範寧,特來拜訪縣君,懇求公差大哥替我稟報。」
範寧前天奪得縣士選拔賽第一名,已經轟了縣城,他的名字幾乎人人皆知。
公差聽說是縣士魁首來了,連忙笑道:「小人請稍候,我們這就去稟報。」
一名公差飛奔進縣衙了,隻片刻,又跑了回來,笑道:「縣君有請,小人請隨我來。」
「多謝了!」
範寧跟隨公差來到縣衙後堂,這裡是縣令辦公之地,陳設比較簡單,房間裡隻有一座屏風,一張桌子,兩邊各有一排書櫥,擺滿各種書籍和圖卷。
牆上掛著一幅憫農圖,上麵是一幅中堂大字,寫著『民如子』四個大字,兩邊則是一幅對聯。
正是範寧送給李雲那幅對聯:
世無奇唯忠唯恕;
治家有道克勤克儉。
隻見縣令李雲正坐在桌前批閱卷宗。
範寧連忙上前行一禮,「學生範寧,參見縣君大人!」
李雲放下筆嗬嗬笑道:「我們的縣士魁首現在應該在家鄉接鄉紳們盛款待,怎麼又來縣城了?」
範寧不慌不忙道:「昨晚家中失竊,事關重大,學生是特來向縣君報案。」
李雲嚇了一跳,「你家裡遭賊了?」
範寧點了點頭,李雲又連忙道:「那有沒有通知耆長?」
「當時就通知了,抓住了其中一個小賊,另一個賊正在追捕,但這兩個賊是人指使而來,耆長不敢得罪指使人。」
李雲眉頭一皺,「是誰指使?」
「是徐記奇石館的李掌櫃,做李泉。」
李雲也是石之人,他當然知道木堵奇石館是徐家的產業,這件事怎麼會涉及到徐家,他心中便覺得有幾分蹊蹺。
範寧又平靜地說道:「縣君怎麼不問問被走了什麼東西?」
李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問道:「被走了什麼?」
範寧不慌不道:「被走兩樣東西,一件是一塊極品太湖石,另一件是一枚扇墜,太湖石丟就丟了,也不過幾百兩銀子,但扇墜卻非同小可。」
「為什麼要這樣說?」李雲有點糊塗了,價值幾百兩銀子的太湖石不在意,一枚小小的扇墜卻非同小可。
範寧從懷中取出一隻錦盒,遞給李雲,「縣君看看這個就知道了。」
李雲開啟盒子,見盒子裡竟然是一串極品的紫翡翠手串,他倒吸一口冷氣。
他娘子的陪嫁飾品中也有一枚上品翡翠簪子,居然價值數千貫,品相卻比這串紫翡翠差得遠,這件紫翡翠手串簡直太貴重了。
「縣君大人,這是學生在龐相公府中給天子獻詩,天子賜給學生的手串。」
「什麼!」
李雲就像就被火燙了一般,連忙將錦盒放在桌上,驚訝萬分問道:「這...這是天子賜之?」
「正是!」
李雲又仔細看了看紫翡翠手串,嶽父給他的信中提到過天子喜範寧之事,好像也說起有重賞,難道這就是天子的重賞?
不過這麼貴重的珠寶也能皇室才能擁有,範寧的家境李雲很清楚,自己妻子都沒有這麼好的陪嫁,更不用說範寧家了.
這時,範寧又緩緩道:「當時天子賜我兩件品,一件就是這串紫翡翠手串,另一件是一枚白玉扇墜。」
李雲眼睛驀地瞪大了,「你是說,天子賜你的白雲扇墜昨晚被走了?」
範寧點點頭,指著手中扇子道:「那塊白玉扇墜原本掛在這支扇子上,但我嫌扇子不配,便解下來放在屜裡,打算在縣城買一柄上好摺扇配對,結果昨晚回家,房間裡一片狼藉,扇子還在,但扇墜卻沒有了。」
李雲額頭上出汗了,天子所賜之被盜,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大案,要是訊息傳到京城,令天子震怒,自己這個縣令就休想再做下去。
他心中十分張,沉思片刻又問道:「剛才你說抓到了一名小賊?」
範寧點點頭,「共有兩名蟊賊,逃走一人,被抓到一人。」
李雲當即喝令:「來人!」
一名差人進屋行禮,「卑職在!」
「立刻讓陸都頭來見我!」
差人轉出去了,李雲又安範寧道:「你儘管放心,這樁案子我接了,給你特事特辦,不過你暫時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範寧之所以敢憑空生出一塊白玉扇墜,就是因為他心裡很清楚,這個李縣令保心切,絕不會把這件事向上彙報。
就看現在,李縣令連書麵立案都不肯做,便可知他的自保心態。
至於徐家,更不敢聲張醜聞。
既然他有一串天子賜的紫翡翠手串,誰又敢說他沒有另一塊天子所賜的白玉扇墜?
範寧躬行一禮,「一切憑縣君做主!」
這時,一名三十餘歲的虯須大漢快步走進堂,他格彪悍,聲如洪鐘,躬施禮道:「卑職陸有參見縣君!」
這位彪形大漢就是吳縣都頭陸有,他是長洲縣陸墓鄉人,武藝高強,做了三年都頭,抓賊無數。
李雲吩咐他道:「範寧家昨晚被盜,抓住一個小賊,目前在木堵鎮耆長手中,你帶幾個弓手把這個小賊押到縣裡來,最好再把另一個逃跑的小賊抓住,這是大案,你不可懈怠!」
「卑職明白了,這就出發!」
陸有行一禮,轉走了。
李雲又笑著對範寧道:「辦案要一步步來,總之你放心,三天,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範寧躬施禮,「縣君大人對學生的厚,學生激不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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