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淳等均鬨然發笑。
項龍見他們正在興頭上,又見四周沒有可疑的人,不忍掃他們興,著他們移到一角,以免阻塞通,道:“事有變,張副執事告訴我大小姐開罪了這一個有勢力的人,怕他雖不敢大小姐,卻拿我們這些下人開刀,所以你們略爲遣興之後,得立即回去。”
費淳等爲之變,點頭答應。項龍匆匆繼續尋找雷允兒等人,走了一段路,只見無論青樓酒館,都是門面講究,暗忖這等若二十一世紀北京的王府井,沒有點斤兩都難以在這種地王區設肆營生,除非改到橫街窄巷去,否則休想找到廉價的窯子。不由心中後悔,他終是欠缺管理下人的經驗,因爲他從沒有把任何人看作是可呼來喝去的下人,所以只希能儘量讓他們自由高興。在眼前不明朗的形勢下,實不宜放人出來闖。他的擔心並非無的放矢,惱怒的仲孫龍必不會放過令菲難過的機會。假設剛抵臨淄立即鬧出事來,誰還對他這新任執事有信心?而他上除了一把匕首外,再無任何兵,萬一要起手來將大大吃虧。正心急如焚,只見一所青樓外聚了一羣人,正頭接耳的對青樓指點說話。
項龍的心直沉下去,舉步走前,湊到其中一堆人中,問道:“發生什麼事?”
其中一人語帶嘲諷道:“欠了仲孫爺銀子還膽敢來逛窯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樣寫的。唉!像一羣狗兒般被人拖走,真是人。”
項龍暗完了,問清楚被押走的人的著外貌,肯定是雷允兒等人,道:“那些人是我的朋友,現在只好拿錢爲他們贖,請問仲孫爺的府第在哪裡?”
豈知衆人齊齊變,不但沒有回答他,還一鬨而散,累得他呆立當場。
剛好有一人閃閃由窯子走出來,項龍一把扯住他,道:“兄臺……”
那人大吃一驚道:“千萬不要告訴我夫人……”
項龍哪有心發笑,道:“兄臺誤會,我只是要問路。”
那人定神一看,知不是人,著口道:“差點給你嚇死,問路也不用拉著人的衫嘛!”
項龍見他年在二十五、六左右,飾華麗,相貌不俗,顯是宦子弟,偏是這麼懼,沒好氣道:“我只是心切找仲孫龍大爺的府第,小弟是他的遠房親戚,特來向他問好。”
那人籲出一口氣道:“仲孫府在南大街,剛好是我家的斜對面,讓我送你一程吧!唉!我也要快點回家。”
項龍暗喜竟會遇上這麼友善的人,對他好大增,隨他走過對街。在一座酒館外,停了一輛馬車,兩人舉步而行,一名者由車廂鑽出來,坐到前面手的位置去。
那人得意道:“我特意要馬車停在這裡,好使沒有人知道我逛青樓去。嘿!還未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項龍道:“我沈良,兄臺呢?”
那人道:“我解子元,來!上車吧!”
馬車開出,解子元舒適的挨在坐位,讚歎道:“蘭蘭的皮得像綿緞,又順得人意,只恨不能留在那裡度宿。”
項龍冷靜下來,一邊盤算如何向仲孫龍討人,隨口應道:“貴夫人長得很醜嗎?”
解子元了冤屈般抗辯道:“當然不是!蘭蘭雖有點姿,但比起來仍差遠了。”
項龍好奇心大起,道:“解兄爲何還要到外邊拈花惹草?”
解子元頹然道:“不要以爲我對日久生厭,事實上我對是愈看愈,也愈是怕。而有起口角爭執,娘總是幫不幫我,皆因爲替娘生下兩個白白胖胖的孫兒。”
項龍同地道:“解兄之所以要到外邊胡混,怕是要嚐嚐貴夫人所欠缺的順滋味吧。”
解子元拍道:“還是沈兄明白我,哈!沈兄可否幫我一個大忙。”
項龍奇道:“我可以怎樣助你?”
解子元湊到他耳邊,惟恐給人知道般低聲道:“你能否詐作是我不見多時的朋友,遠道前來探我,那我自然要竭誠招待,如此我就可溜出來久一點了。嘿!我自然不會薄待你,沈兄的花費全包在小弟上。”
項龍不知好氣還是好笑,道:“這兩天我很忙,怕不能到貴府拜訪。”
解子元哀求道:“只要花一點時間就,明晚好嗎?申時後我在舍下等待沈兄的大駕。”
項龍無奈道:“我儘量時間來吧!”
解子元大喜道:“沈兄真夠朋友。唉!說出來恐怕你不肯相信,我解子元怎麼說都是位居司庫大夫的兒,可是卻無人敢陪我到青樓去,縱然有相伴,但獨酌無友,總令人掃興,現在有沈兄相陪就好哩。”
項龍心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此子竟是齊國的重臣,難得全無架子,語氣坦誠,教人打心底歡喜他。笑道:“你的朋友是否給尊夫人罵怕了。”
解子元低聲道:“是打怕了。”
項龍大愕然,駕車的大漢轉喚道:“大爺!快到仲孫爺的府第。”
解子元又低聲道:“解權現在是唯一仍忠心於我的人。”說罷迴應解權道:“先送沈爺進去,然後我們回家。”執著項龍的手歉然道:“恕小弟雖把沈兄送到這裡,卻不能久候,因我必須於亥時前回去,惹翻了,小弟有禍哩!”
馬車在一座院落重重的巨宅前停下,接著解權向把門的武士報上解子元之名,立即中門大開,任他們長驅直進。
項龍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道:“解兄似和仲孫大爺非常稔。”
解子元笑道:“算是有點關係吧!”又嘆道:“人與人間是要講點機緣的,不知如何我一見沈兄,便心中歡喜,更曉得沈兄是得過的朋友。嘿!明晚記得來啊!”又指點他府宅的位置地點。
馬車此時在院主建築的臺階前停下,幾名大漢迎上來,帶頭者拉開車門,恭敬道:“小人鮑,請解大人下車。”
解子元道:“本只是送仲……”
項龍忙在他耳旁道:“我不是他的親戚。”
解子元呆了一呆,接下去道:“是送本的一位好友沈良來拜見仲孫大爺,仲孫大爺在家嗎?”
鮑微愕然,道:“原來是沈爺,大爺正在接見楚國來的貴客。小人這就進去通傳,不知沈爺想小人如何向大爺報上。”
項龍不想解子元知道他這麼多事故,先轉向他道:“不躭阻解兄,明晚我定會來的。”
言罷逕自下車目送解子元離去。解子元離去時,還不住揮手,一點不介意項龍曾向他說謊。仲孫府的主建築是座豪華的四合院,建於白石臺階之上,正門有磚雕裝飾的門樓和照壁。門樓上方有書著“仲孫府”三字的門第牌匾,氣象萬千,顯示出主人高貴的份地位。主宅兩旁有左右別院,宅後則是大花園,至於裡面還有多院落,就不是項龍所的角度能察見。項龍環目一掃,見到整個院落組羣均被高牆圍起,剛纔進來是個古城堡式的門樓。在雨雪飄飛中,數十盞八角型宮燈照得主宅前的廣場明如白晝,一邊還停了一輛馬車,馬兒卻已給人牽走,大概這就是楚國來客的座駕。
鮑見他神態從容,自氣勢,不敢怠慢,道:“沈爺請進去先避風雪再說吧!”
項龍點頭隨他登上臺階。仲孫龍不愧富甲天下的大豪,主宅用料之講究,令人歎爲觀止,檐樑用的是整條的楠木,斗拱飛檐,石刻磚雕,采紛呈。
到了外進坐下,項龍道:“鮑兄請通知仲孫大爺,說我是爲菲的事來見他的。”
鮑大錯愕,言又止,猶豫好一會,到廳報告去。項龍靜心等待,假若仲孫龍不肯見他,該怎辦好呢?用武只是白白送命。不過他卻頗有把握,因爲仲孫龍若真是對菲一片癡心,不到黃河不肯心死,便怎都要弄清楚他來此所爲何事。
等待好一會,鮑回來道:“大爺請沈兄進去。”
項龍見這麼順利,反訝異,不過此時無暇多想,忙起隨鮑。
鮑低聲道:“大爺知道沈爺是解大人朋友,方肯接見沈爺。”
項龍知他曾幫忙出力,連忙道謝。經過一條穿越園圃的碎石徑,來到大堂的正門外,四名武士分立兩旁守衛。
鮑停下來,大道:“沈爺到!”
項龍見這種氣派,亦有點頭皮發麻,不過豈是可臨陣退的事。深吸一口氣,過門檻,大廳富麗古雅,一排古樸的紗槅將廳堂分隔爲南北兩個部份,寬敞明亮,傢俱用材均選上等紅木,沙槅的另一邊,見兩人席地對座,俏婢侍候兩旁,另有兩批武士分立兩人後,令人覺得來客份大不尋常。項龍在鮑的指示下,越過紗槅,首先看到是一個瘦若猴頭,年在四十左右的錦大漢,正目灼灼的注視自己。當項龍眼神轉往另一人,立時嚇得魂飛魄散,差點要拔足狂逃。竟是久違了的李園。
這時他最後悔的事,是沒有把果核先放在舌底下,好得說話時不教李園認出他的聲音來。不過只看李園的神,就知道什麼易容裝扮都是多餘的事。在這種臉對臉、四目投的狀況下,李園一眼掃過來,立即虎軀微震,俊臉掠過不能掩飾的意外神。一來項龍爲了要與仲孫龍談判,所以在步法氣度上沒有掩飾,二來是沒有其他人給他作掩護混淆,三來是李園比之田單等更悉他,所以一眼給認出來。項龍心我命休矣,李園竟向他打個眼,使他燃起一線希。若論品,龍君該比李園“純良”多了,不過世事常會出人意表。
挨著墊,背後有兩名千百的正爲他瘦削的肩背把推拿,以放高利貸致鉅富的仲孫龍斜眼兜著他道:“坐!”
項龍神不守舍的施禮,在兩人對面像監犯般坐下來。心想原來仲孫龍是這副樣子,難怪菲的天鵝,看不上他這醜蝦蟆。
仲孫龍突高的眉棱骨下,雙目卻是四時,沒有多兩皮的臉更是出奇的表富,濃而長的眉一聳下,得意怪笑道:“李相國可知我爲何既肯立即接見這藉藉無名的人,又肯讓他對坐。”
項龍起始時還以爲仲孫龍在和自己說話,原來卻只是對李園說,還帶著對自己侮辱的意味,極不客氣。
李園神古怪的道:“龍爺行事總是出人意表,我怎猜估得到。”
仲孫龍眼尾不看項龍,逕自道:“皆因此人是由解子元送來,所以我必須有所待。使得將來解子元問起來,不會怪我沒有看他的面。”別過頭來瞇眼瞪著項龍道:“報上份來意,與解子元是何關係,若我覺得你有半句謊言,保證你永遠不能憑自己兩條離開這裡。”
項龍驚魂甫定,與看來比龍君夠義氣的李園再換個眼神,仰天大笑起來。仲孫龍後的七、八名武士人人手握劍把,目兇,只等仲孫龍一聲令下,立即過來手揍人。
仲孫龍則雙目轉,怒喝道:“有什麼好笑?”
項龍倏地止笑,雙目出森厲神,瞪著仲孫龍道:“我笑的是原來名天下的仲孫龍,只是個恃強凌弱的人,難怪菲小姐看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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