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去看夏習清,「你說這裡是不是很像水族館的隧道。」
夏習清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真好啊。只有我們兩個遊客。」
「嗯……」
周自珩有一個怪病,難過的時候說一些七八糟沒有邊界的話,這個病早就被夏習清發現了,他在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你應該聽說過薛定諤的貓吧,」周自珩果然又開始了他一貫的老病,「你肯定知道。不過其實大家對這個理論都有誤解,人們總是把薛定諤的貓理解一個二分類的選擇,A或者非A,其實不是的,那是一種疊加態,是A且非A,就好比被他關在盒子裡的那隻貓,他的狀態並不是生或死,而是生且死。除非他打開盒子確認,這種疊加態都不會坍。」
夏習清低著頭靜靜聽他說著,像個十分稱職的聽眾。
「我第一次學到這個理論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什麼,你知道嗎?」他頓了頓,沒有等夏習清回應,「我覺得那隻貓好可憐,如果是我,一定捨不得把它放進去,可如果放進去了,我也一定捨不得打開盒子,去確認他究竟有沒有活下來。」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果然,到我的時候,我的確不敢去打開。」
夏習清微微皺眉,抬眼去看他。
「如果不打開這個盒子,我可以假裝他活著,就這樣維持表面的滿。」周自珩了乾燥的,「我們會永遠困在這個疊加態之中,你或許我,或許不會,總之誰也不知道結果。」
「如果我的只是簡簡單單停留在喜歡的層面,我會安於這個疊加態,只要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快樂就夠了。我喜歡你的才華,你的狡黠,你眼角眉梢的風。你的缺點,你的過去,甚至你和別人之間的曖昧,都不足以影響我。」
夏習清早就看出來了,可親耳聽見他說,夏習清的心還是不由得了。
「但是不行,我控制不了這份瘋長,他自己變了,然後我就沒轍了,我開始妒忌、憤怒、恐懼,我擔驚怕地藏起來,怕你發現我對你的心思,然後一腳踢開我,轉走到下一個人那裡,藏到我自己都失去分寸,沒有辦法繼續藏下去。」
他的緒越來越重,得他說話都變得艱難,「你知道嗎,我居然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你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就好了,比如一幅畫,一個雕塑,為我的私有,這樣我就不害怕了。」
「這些暗面太可怕了,把我活生生變了另一個人。」周自珩艱難地笑了笑,「它開始折磨我,也著我折磨你。我不想這樣下去了。」
他的腳步走在積水裡,水流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涵,波紋一層層推著夏習清的雙,試圖他後退。
他應該後退,他應該逃走。
可夏習清一不。
他的腦子轉得很慢。
他不想這樣下去,是什麼意思……
想結束嗎?終於不願意再忍了吧。
「我現在就想讓這個疊加態坍。」周自珩站在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雙肩。
這一刻,夏習清竟然希自己失聰,最好什麼都聽不到。
原來他也不敢掀開蓋子。
「夏習清,我你。」薄荷夕的最後一點殘打在他的臉上,他笑起來,「盒子打開了。」
「簡單的。」
這個表和語氣,和強迫自己煙的高坤如出一轍。
夕下沉,涵開始一點點變暗。
夏習清仍舊低著頭,他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答案,其實他也並不清楚自己心裡的答案,他的腦子裡閃現的都是過往,那些傷害無時無刻出現,擊潰自己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自信。
「我沒有在等你回答。」周自珩了他的頭頂,語氣溫得要命。
他的手再一次垂下,卻被夏習清抓住,周自珩有些不解,「怎麼了?」
夏習清到他左手那枚戒指,被周自珩躲開。他抬起頭,「我問過道了,他說這個不是給高坤配的戒指,你為什麼要戴?」
「不是,這個是……」周自珩的眼神有些閃躲,夏習清便更加確信這有問題,「你在心虛什麼?」
「我沒有。」周自珩很快反駁,然後臉上出自暴自棄的表,「我沒有心虛。」
他嘆了口氣,將那枚戒指取下來,攤開手和戒指一起遞過去,遞到夏習清的面前。
夏習清的視線一開始被戒指吸引,可當他正準備拿起來的時候,卻看見了真正的答案。
他無名指被戒指遮住的那個地方,紋著一朵紅的玫瑰。
那個花紋和圖案,是之前自己趁他睡著時用簽字筆在他手上隨意畫的。
夏習清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見周自珩躲閃又尷尬的眼神,「這個戒指就是我在路邊買的,用來遮紋。我怕你看見,就很尷尬,但是我喜歡這個小玫瑰,想一直留著它。」
「我……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不喜歡我,也不能完全相信我說的話。」周自珩一臉忐忑,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我可以,不是,我是說、我們能不能試試看,你如果真的不喜歡,隨時都可以……」
話還沒說完,積水裡,一雙腳忽然踩上他的腳。夏習清的聲音悶悶的,好像經年累月浸泡在某種藍綠藥水裡似的。
「天黑了。」夏習清抬頭,眼睛亮亮的,彷彿蒙著月,「抱我。」
周自珩欣喜不已,忐忑的心臟幾乎就要炸,他地抱住夏習清,牢牢地抱著,彷彿害怕他反悔似的,「你、你的意思是……」
「試用期。」夏習清把頭埋進周自珩的肩窩裡,「我隨時隨地可能退貨的,這樣也可以嗎?」
「可以!」周自珩開心得像個孩子,他又差一點哭出來,「當然、當然可以。」
看到他這麼開心,夏習清又開始自我懷疑,「我可能還是克服不了,我從來沒有和別人真正地過……」
「我也是。」周自珩吻著他的頭頂,「我們一起,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