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新宅所在的位置, 其實嚴格來說并不算特別好, 頂多也就是中等人家所居之, 端的是清雅幽靜。附近的鄰里也多半都僅僅是小有錢財, 跟大富大貴沒有一文錢的關系。
要是擱在其他縣城、府城, 也算是不錯了。可這是哪兒?遍地富貴人的京城!相較而言,這一片也就平平了,無論是地段亦或是地價。
然而從今個兒開始,一切都變了。
那可是進士胡同啊!!
暫且不提是否所有人去了那邊都能金榜題名,單就是略沾點兒喜氣, 不求進士, 咱們只圖個舉人,哪怕是個秀才也好。甚至這些都別提, 僅僅是跟四位進士老爺當鄰居,就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
可惜他們想錯了, 四位進士老爺里頭,只有一位是長居于此的。
像唐書生倒還買得起這一塊的宅院,可惜他就沒打算久居京城,待殿試之后,他是必然會謀個外放的缺, 起碼也要在外頭熬十來年資歷再說。
柳家兄弟則就買不起這一片的宅院,以前買不起, 如今托他們的福,地價在一日之連翻了十倍后,那就更買不起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本朝對員極好,甭管有錢沒錢,本地外地人士,只要通過了殿試一律會安排住。
當然,這些就是后話了。
此時此刻,包括孟謹元在的四人都有些懵。
倆傻鳥倒已經飛回了后宅,比報信差人和圍觀群眾都要快一步。問題在于,倆傻鳥是直接飛到后宅尋周蕓蕓的,而周蕓蕓又是個大腹便便的孕婦,就算得知了前頭那四位皆金榜題名,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去前頭報信。跟前的小丫鬟倒是樂得跑一趟,好歹也能得幾塊糕點果子甜甜,可還沒等跑到前頭,劉叔已經將外頭的況如數稟告,四人相繼離開書房前往門外查看況。
已經到了人家家門口,倒不會發生榜下捉婿這種奇葩事兒。當然最重要的是,守在榜下的多半都是家丁護衛,真正的主家是待在酒樓、茶館雅座里的,沒見到正主兒人家也不會下令捉人,更別提孟家這邊……
自古只有榜下捉婿,你聽說過榜下捉鳥嗎?
捉鳥干啥?烤了吃嗎?
再說捉鳥什麼的,聽著還有點兒污。
咳咳,等劉叔打開正門,還不等發問,差人已經點燃了早先準備的喜炮,一聲聲賀喜把正主兒直接弄了個措手不及。
還是孟謹元比較淡定,在短暫的愣神之后,他先開口發問:“是何人高中?”
差人自是滿臉喜的將他們四人的名諱一一高聲唱出來,之后便兩眼放的盯著四人,只恨不得在臉上寫明“討賞錢”。
賞錢肯定是有的,問題是不能跟正主兒要,畢竟那四人哪個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哪怕是比較通人世故的唐書生和大柳,這會兒也只忙著歡喜,哪里有工夫想到旁的事兒。至于小柳,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間,就立馬呈現靈魂出竅狀態。
他中了?
他居然也能中了?
這不是考舉人,也不是考秀才,更不是當初十拿九穩的考生!怎麼會中呢?他竟然也能高中?莫不是聽岔了?還是他在白日做夢?
小柳徹底陷了思考人生之中。大柳和唐書生也歡喜異常,好在他們多還有點兒理智,知曉即便要丟丑也不能在眾人面前。因此,大柳拽住他弟,跟唐書生一起飛快的跑了,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孟謹元:……
殿試結束后,他一定要把這三只都轟出家門,這回別說是“孟兄”了,大爺也沒用!!
暗自下了決心,孟謹元格外有禮的向差人道了謝,讓劉叔幫著招待一下,之后他也走了。
走了……
差人們只想迎風落淚。
興許是老天爺也見不得他們如此凄慘,被人群堵在外頭的周家阿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殺進了人群,功的走到了孟家大門前,后是屁顛屁顛跟上來的祁家大爺。
還真別說,祁家大爺素日里確實是一副世家大爺的模樣,可惜每回跟在周家阿邊時,都會淪落背景板。或者這麼說,當背景板也就算了,有時候明明周家阿穿得格外不起眼,而他總是一錦華服,就算這樣,也會被比管事、跟班的,氣得他總想揪住那些沒眼力勁兒的混蛋好生問問他們是不是瞎!
而這一回,依舊如此。
也怪周家阿,通一副舍我其誰的氣勢,且走到跟前后,立馬丟給后的祁家大爺一個眼神,簡潔明了的道:“給賞錢!”
“是。”
等祁家大爺回過神來之時,那句“是”已經口而出,他登時徹底黑了臉。
怪誰呢?怪周家阿下命令的語氣太理所當然,還是怪他這幾個月跟周家阿走得太近了,幾乎到形影不離的程度,自然后癥也是很明顯的,最顯著的一點就是他已經習慣聽從周家阿的命令了。
天知道,他對他親祖母都沒那麼乖巧聽話過!!
功的把自己氣蛤。蟆的祁家大爺認命的掏錢看賞,可他大爺從來沒有帶零錢的時候,跟著他的小廝倒是帶了不散碎的銀子,可天知道那貨被人群到哪里去了。
掃了一眼人群,祁家大爺索掏出一沓銀票,按人頭給每個差人發了一張百兩銀票,又格外給了劉叔一張,吩咐道:“趕去買些糕點果子來,回頭甭管誰來都給,記住了?”
劉叔能說啥?他自個兒的賣銀子才二十兩,這還是十幾年前他還年輕時候的事兒了。擱如今,砍掉一半還差不多。
被祁家大爺壕氣徹底鎮住的劉叔只忙不迭的點頭稱是,心下卻忍不住暗暗揣測,主家的娘家到底是干啥的?咋隨便出來個人都那麼能耐呢?
祁家·隨便出來個人·大爺壕氣的甩下銀票走人了,留下一群等著發糕點果子的圍觀群眾兼臨時聽說這事兒的街坊鄰里。
……
且不提外頭的盛況,單說孟家里頭,就已經歡喜瘋了。
甭管孟謹元先前有多有竹,在得知自己高中后,他還是極為歡喜的。不過,歡喜歸歡喜,在看到或是樂瘋或是呆傻的三人后,他果斷的轉往后宅而去。
哪怕是面對倆傻鳥,他也不愿意去面對仨二貨。
后宅里,周蕓蕓也是極為歡喜,不過歡喜的方式跟正常人不大一樣,在喚了小丫鬟去前院報信后,就讓人扶著去了后罩房,打算親自下廚整治一桌味佳肴,替自家夫君好生慶賀慶賀。
多虧孟謹元來得及時,起碼及時制止了周蕓蕓那不靠譜的慶祝方式。這要是擱在幾個月前,哪怕早半個月好了,他也不會阻止了。可隨著寒冬過去,春意冒頭,周蕓蕓終于將先前寬大的冬裳換了下來,雖然春衫依舊是做了孕婦裝的模樣,卻也因此功暴了自己臃腫的材。
于是,孟謹元被活生生的嚇住了。
真的不是嫌棄,而是結結實實的驚嚇。
因著先前忙于備考,加上他跟周蕓蕓的作息時間真的對不上,倆人雖也會同宿一床,可都是純蓋棉被睡覺的,還是一人一個被窩。孟謹元倒是知曉周蕓蕓肚子大了,可他又沒親眼見過即將臨盆人的形,加上周蕓蕓掩飾得好,他是真沒察覺到異常。
直到前不久,他終于親眼目睹了周蕓蕓那碩大到驚人的肚子時,才整個人都不好了。
時至今日,他終于接了周蕓蕓腹大如鼓的事實,卻被即將臨盆還要親自下廚的舉再度驚嚇到了。
“蕓娘,你好生在屋里歇著,灶間的事兒讓劉嬸們去做,無需你親自勞。”孟謹元這會兒完全把高中一事拋到了腦后,就連倆傻鳥無比鼓噪的在旁邊瞎都顧不上了,只趕將周蕓蕓扶回了里屋,一直到坐回了被爐里,他才有工夫了一頭的冷汗。
正好小丫鬟從前頭跑來回話,說是周家阿過來了,孟謹元忙請。
于是,驚的人變了周家阿。
“我的好乖乖喲!!”
“你這是鐵了心要把自己喂豬嗎?這這這……這就算是三囡也不能把豬喂得那麼!”
“瞧瞧!瞧瞧你這肚子,比二山子他婆娘生大文、二文都要大!那是懷了兩個崽,你這是幾個?倆?!仨?!四?!”
“哎喲我的天老爺,崽子要一個一個的下,你說你著啥急!你倒是早點兒支會我一聲,好我多尋倆穩婆,再找幾個娘呢?你還想親自喂,二山子那婆娘是你兩個大,喂倆崽子那也不夠使。就你這小板,喂啥喂,榨干了你都喂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