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鎮一到夏季雨水旺盛，郁的天似永無止盡，常年失修的青瓦房偶有滲水，混著泥污劃過斑駁的墻壁，留下骯臟的痕跡，幾塊墻皮掉落的墻角下，生銹的鐵盆接著雨水，滴答滴答，像是在催趕著墜落。

房間一臺老式電視機正播報著新聞，時南將聲音調到最大，可惜擴音早已損壞，隔壁房間傳來麻將嘩啦啦的撞聲從半夜一直到現在，格外令人煩躁。

著窗外的綿綿細雨，再也呆不下去，開門下樓，舊的木質階梯，每一腳踩上去好似要斷裂，來至一樓客廳，男人正品嘗著新得的好酒，神沉醉，似乎沒有什麼比酒更重要了。

“時南，時南，這死丫頭跑哪去了，讓端水半天沒個影！”麻將屋里傳來的聲叨叨不停。

時南只想逃離這里，淋著細雨，跑在漉漉的石板路上，涓涓河流在小鎮中心流淌，的面容也在這無聲潤雨的山水景象中蒙上了一層朦朧煙霧。

不知道跑了多久，時南腳下一，險些跌倒，才放慢了腳步，漫無目的地走著，水鎮并不大，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找到回家的路，可多希忘記自己的家在何。

雨勢在這時候逐漸停歇，時南的肚子咕咕起來，在家中總是飽無常，看見不遠是阿婆擺設的包子攤，即使雨季依然每日出攤，此時籠屜正熱騰騰地冒著香氣。

時南掏了掏口袋，還有一些零錢，拿出兩塊錢，跟阿婆買了個包子，大口吃起來，走到拐角時上幾個正玩耍的孩子。

帶頭的胖頭男孩是這里的惡霸，與年齡相仿，他朝時南走過來，將手里的包子打落在地，還用腳踩個稀爛。

時南看著那半個沒吃完的包子，眼神忍著憤恨，盯著胖頭男孩，沒有多語。

“你這麼臟，不配吃阿婆做的包子！”胖頭男孩個子高，力氣大，直接將時南推倒在地。

其他小孩子們圍哄上來，指著時南大聲嘲笑：“沒娘養，酒鬼爹，時南是個掃把星！”

時南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服被雨水了大半，從地上爬起來一次，就會被胖頭孩子推倒一次，被一群孩子嘲笑一次。

坐在冷的地上，沒有一示弱，目狠絕，將地上沾滿泥水的包子直接砸在胖頭男孩的臉上，弄得他滿臉花，惹得孩子們哄笑。

“的，你敢砸我！”胖頭孩子被惹惱，要抬腳踩。

“住手！”一個穿著海藍上的男孩出現，大聲制止。

胖頭孩子詫異轉，看見顧明站在他面前，他母親為水鎮捐助大筆資金，建立學校，并留下支教，為學校的校長，水鎮上的人都很尊敬他的母親，自然沒有哪個孩子敢惹他。

胖頭男孩沒說什麼，帶著自己的小伙伴悻悻地離開了。

顧明看見躺在地上的時南，也許因為冷，臉有些發白，像只流浪的小貓，可憐無助，但的目明亮，藏著倔強，骨子里有著不肯屈服的一面，令他印象深刻。

他扶起，試圖幫拍上的土，可惜已經混泥，只好說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時南的聲音如蚊飛，沒有過多的緒，自從母親和父親離婚出走，嗜酒的父親整天無所事事，新娶的繼母也是個寡婦，天天只會打麻將，時南在鎮上經常被孩子欺負。

顧明見地上被踩爛的包子，又跑去阿婆那里買了一個給時南，說：“吃吧。”

時南拿著包子，熱氣傳進冰涼的手心，將眼眶暖出水澤，瑩潤了眸，這是父母離異之后，第一次得到微小如燭火般的溫暖，心底的委屈險些翻江倒海，但極力克制自己的緒，只淡淡地說：“錢我會還給你的。”

“不用了，就當我請你吃。”顧明的笑容是微風吹皺的一春水，明燦燦的，看得時南有些癡。

從此時南灰暗的生活里多了一明。

顧明比時南同年級，知道在學校沒有朋友，課間休息時他就會來找時南聊天，兩個人坐在校園的長廊里，綠茵茵的藤曼纏繞一片涼，是暫避夏日炙熱的好去。

“喏，給你的。”顧明經常請時南喝橘子汽水，微笑著遞給。

時南接過，頓覺口，將冰涼又清甜的橘子汽水灌口中，瞬間趕走了燥熱，說：“你總是請我，明天我請你吧。”

顧明笑了笑，笑容比夏風還要清爽，他說：“干嘛見外，我們是朋友啊。”

時南垂眸不語，顧明看見白凈無暇的面龐如同梔子花的花瓣潔，輕的睫長而濃，他很想探手去的發，但他忍住了，說：“我媽說今晚你來我家吃飯吧。”

“經常去打擾，這樣好嗎？”時南抬頭看他。

“怎麼是打擾呢，你不要多想，我媽很喜歡你來。”顧明說。

“我也很喜歡袁校長。”時南從來沒有遇見這樣溫的子，袁姝待人親切，憐憫時南的世，對關有加，每次與顧明回去，袁姝都會準備好吃的飯菜招待時南，偶爾還會留在家里住宿，深夜里會掩蓋薄被，時南總是在半夢半醒間，以為自己的母親歸來。

時南在袁姝那里住了許久，袁姝每天早上為他們做完早飯便去了學校，時南開門時看見了顧明睡眼惺忪，頂著蓬的頭發出來，又張哈又懶腰的，明顯沒睡醒的樣子。

可清晨亮的新灑在他的上，高的鼻梁，溫和的墨眉，因在山中被曬小麥的，間總彎起漾著淡淡的笑意，最吸引人的是那一雙比朝還要溫明的眸子，即使還帶著起床氣的顧明，依然讓人覺得他是帥的。

時南被自己的小心思有些驚到，一時間愣在那里。

“嘿，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

顧明看見臉頰微微泛紅，有些玩味地一笑，抬頭扯了扯頭上的發帶，說：“趕吃早飯了，一會要遲到了。”

時南還沒有回神，只是聽命的和顧明下樓，兩人收拾完畢，顧明騎上他的單車，對時南揚揚頭，“快上課了，趕上車。”

這些日子時南不是第一次坐他的單車，起初與他不，有些不好意思，后來兩人絡了，卻發現更加不好意思。

每次坐在他的后車座出現在學校里，多多都會引來一些孩子的側目，從前在班里向來無人關心，現在了課間休息時，幾個竇初開的同學們的議論對象。

“顧明怎麼會和常在一起？莫非他喜歡？”

“怎麼可能，顧明怎麼會喜歡這種人。”

“時南也可憐的，顧明也許只是關心呢？”

“可憐什麼？聽說誰跟在一起就會倒霉，父母離婚也是命中帶煞造的，顧明跟這個掃把星在一起，一定會倒霉的！”

……

時南坐在角落里，低著頭，被牙齒咬得發白，目驟冷，瞧著那幾個同學，將自己手中的鉛筆“啪”的一聲折斷，聲音帶著威脅，“你們說什麼呢？”

幾個生被時南的氣勢震懾住，通通閉了，這時候顧明帶著汽水來找時南，他什麼都聽見了，若無其事地坐到了時南邊的座位，像往常一樣喜歡揪的發帶。

“今天天氣太熱了，請你喝汽水。”

他的笑容如同這夏般燦爛，明晃晃的，將時南的眼眶熏紅，自從父母離異后，就在別人的流言蜚語里長大，在懵懂的年紀里，也曾被這傷人的話刺痛，因此對自己耿耿于懷，許是經歷過了太多冷漠，也漸漸被磨練一顆糙的心。

可自從顧明的出現，他像一個溫的小太，總能捂熱冰封的心。

顧明見郁郁寡歡，將果遞過去，說話的聲音故意調高，“不要為了不相干的人不開心，就當蒼蠅一樣嗡嗡嗡飛過去就算了。”

時南被他這話逗笑，那些之前議論的同學悻悻然離開了。

這時候上課鈴響了，顧明沖眨眨眼，離開了座位。

時南十六歲生日那天，袁校長陪回家里取戶口本，打算幫辦理份證，時南已經多時沒有回家了，大門外艷高照，熱毒辣，門的家里像一幽深的，不進一芒。

時南抬頭看了看袁校長，袁校長微笑給予鼓勵，手放在的肩膀上，陪進屋。

客廳無人，一腐舊破敗的氣息撲來，時南皺了皺眉，打算請袁校長坐下，去找父親。

樓上里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時南的繼母頂著微的卷發，手里夾著煙，神倦怠，從木梯下來。

聽見客廳的靜，還疑著白天沒有約人打麻將，原來是時南回來了。

“這位是袁校長吧？你好，可是時南闖了什麼禍？”衛芹將煙摁滅在煙灰缸里，笑容親和，一副做家長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