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燈節后不久，太子終于出巡結束，起駕回宮。

安平將玉閣撒掃地一塵不染，歡喜地迎接陳婠回來。

“小姐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奴婢可悶死了，只能待在東宮里面。”安平言語俏皮，玩笑似的說。

陳婠將從瑞王府帶回來的一些花種子給，“這些是白玉蘭的籽，找一塊干凈厚的土地培上，將要春日，興許今年便能出苗兒。”

安平接過來，端在手里，“對了小姐，皇后昨兒差人來問，教您去事府挑一名婢子，補上沉香的缺。”

陳婠點點頭，忽然想起從北宮枯井中打撈出來的扳指，還放在箱底，不過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這要暫緩一段時日了。

雖然出宮十幾日，但轉眼就有了春意，院中的柳樹了新芽，晨起時綠朦朦的一片。

安平素來勤快，將冬日的厚棉錦、披風都整理好放起來，拿出略薄些的春衫。

忽然瞧見案頭多了一只致的圓木匣子，便問，“小姐這是甚麼？”

陳婠面兒上一紅，“這是母親教我帶進宮來的補品。”

安平笑著湊過去再問，陳婠才說，“是母親求來的偏方，說是有助于懷娠生子…”

安平握著兒笑了，“奴婢聞著真香。”

陳婠便細心地解釋了一番，說是含有當歸、益母草這些活之，里頭還加了桂花沫子增味兒。

安平自然就信了，陳婠早膳時就會加上一些放粥中，每每便桂花香氣四溢，十分好聞。

當歸、山矛配黃芪，雖然各自藥皆是好東西，但若放在一起服食，便會藥理相沖，致使葵水月事停頓后延，脈象產生假脈相，狀似懷娠。

為了掩蓋微苦的味道，還特地加了家中研磨好的桂花碎，放在匣子里封好。

陳婠小口喝著粥，心道不知此舉能否瞞過太醫這一關。

自從回來，太子比從前更為忙碌，除了前宮朝堂和重華宮，很難見到他的影。

聽聞溫良娣每日都去重華宮送糕點，想來是盡一番心意的，不過據安平來講，太子都只是收下點心，并未留宿夜。

陳婠心道，這溫瞧著一路不通，如今又想出新法子，這倒比耍蠻橫更近了一籌。

來到正宮時，是容琳在外面候著，還有皇上邊的黃門侍郎郭子盛。

容琳迎了，輕聲道，“太子妃從宮外回來染了風寒，咳疾加重，這些天，要陳妃小主多些心思了。今兒晚間不必回東宮，就去西宮碧霄殿安置。”

陳婠點頭，心道正和我意。

皇后守在病榻前，即便皇上已經病重，但仍是保持著最優雅端莊的模樣，毫沒有失去一個皇后應有的面。

“在外面游玩了幾日，莫要將心跑野了，來正宮沉靜幾日，晚間回去仍是要抄書的。”皇后高高在上的姿態，陳婠便垂首不語聽訓。

暗自里卻在觀察周圍寢殿的布局，帷幔前是兩名侍婢，若容琳不在，想來繞過們的眼并非難事。

門前有四人守在屏風后面，從那個角度，是瞧不清里面的。

見陳婠心不在焉，皇后提高了聲線，“本宮之所以看中你，正是因為你不爭寵、不諂，莫要讓本宮失才是。”

陳婠微微一笑，“妾省得。”

皇后對于陳婠的順從很是滿意，這樣的人，才好拿，不能像溫良娣那樣鋒芒畢。

“皇后娘娘連日侍奉陛下辛苦，妾回宮，自當替您分憂。”陳婠近而哄。

皇后許是真的累了，微微舒展了子，想了想才道，“也好，如今朝堂，事務繁雜，本宮便去瞧瞧太子，你好生守著喂藥。”

轉頭又對容琳道，“你在此地陪著陳妃。”

雖然上次陳婠故意將藥材說的顛三倒四，放松了皇后的幾分戒心，但出于謹慎，仍是留了容琳在此，好聽些是陪著，實則便是監視的一舉一。

不一會兒，藥便端了上來。

陳婠穿過屏風，親自去端藥，容琳站在皇上榻前未，盯著。

便在回的時候，陳婠的一枚耳鐺忽然落下，便一手端藥碗，一面蹲下去撿。

這一蹲便暫時離了容琳的視線。

僅僅是一瞬，便將事先藏在耳鐺墜子里的藥米分灑進藥中去了。

“教姑姑笑話了。”陳婠態度很謙卑，施施然過來，形婉約細致。

在容琳的目下，一不茍地將藥喂給皇上。

那藥米分里，正是生白附子的解藥，這是從回春堂問來的方子，陳婠當日便將兩種藥材配好，分別存放，一同帶宮中。

碧霄殿中，一盞尾青雀燈亮著，陳婠便在案前抄書。

這《百草山木》看之下，不通道理，但是反復細讀，卻發現許多妙之。

如今，陳婠讀的津津有味，這倒是要謝皇后的刁難。

殿門開合，陳婠一抬頭，便見太子蟠龍祥云七爪明袍著，頭上的玉琉璃冠冕未褪，顯然是剛下朝的模樣。

因為遵照禮制，太子乃是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只能用七爪龍圖騰，而天子乃是九爪。

陳婠見他將婢子們都遣了下去，便起過去替他更。

封禛坐著，陳婠便直起子去取琉璃冠，擺弄了幾下，輕巧地取了下來放在案頭。

“婠婠手巧心細。”他說著，輕輕握住眼前的腰肢，陳婠還未，他便將臉兒輕在上面，“甚麼時候這里給孤添一個小兒子。”

陳婠的手轉而向下，解開眀袍結扣，封禛一副很用的樣子，閉目仰靠在后，“今日，正宮的郭子盛來報，說父皇傍晚時竟是張開了眼，粥飯也多用了幾口，婠婠有功。”

陳婠眉心一，如此看來，這劑猛藥起了效力，上卻道，“殿下謬贊了。”

封禛心大好，順勢將拉著坐在膝頭，“怎地陪孤出宮玩了許久，說話間還是如此生分？”

陳婠垂著眸，“君為臣綱，妾不敢忘記份。”

封禛臉微微冷了些，起的下往上抬了抬，“以后不許說這樣的話。”

陳婠掀起眼簾，“妾可否求殿下一事。”

封禛的神完全冷下來，“若是說你舅舅之事，就免了，他犯了孤的大忌。”

陳婠心知如此，只不過抱著僥幸的心理問一問，不過一切和預料的一樣。

因為從削藩開始，封禛聽取了自己的意見，并未刃兄長、發政變，而是用外剛的手段，杯酒釋兵權。

所以目前的走向，已然偏離上一世的軌跡，或者說，舅舅的事，自己也有一分責任在里頭。

陳婠從他懷里離開，“既然如此，妾便不再強求。今夜還要替皇后抄書，請殿下去別的宮中安置。”

“你這是下了逐客令？”封禛站起來，看著面前人分明弱的樣子，可骨子里卻倔的很。

“妾并無此意，只是聽聞溫良媛每日給殿下送點心，不若殿下就去蘭煙殿最好。”陳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封禛冷笑，“好，孤就依你所言。”

他一走，陳婠便松了口氣。誰知剛坐在拿起筆，殿門又再一次推開。

一雙玄翹尖的明靴步步踏至案前，“孤想了想，蘭煙殿路遠難行，還是碧霄殿里舒服。”

陳婠心道，這斷不像是封禛的做派。

他走過來靠近，“你且安心抄書，孤在書房還有很多折子要看，只是忽然想嘗嘗你做的桂花。自從宮那晚，你許久未給孤做過了。”

說罷，便徑直了室，不一會兒，寧春便端來奏章，沖頷首點頭。

陳婠執筆，卻心不在焉，求太子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所以父親的通融也是徒勞。

而為幽州太守的周家，更不會輕易放過。太子妃這幾日稱病，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能靜觀其變。

如今，眸中一暗，一滴墨跡在宣紙上暈開，唯有文昌帝這一線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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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云層翻涌著出曙，映著碧霄殿華的飛檐。

太子早早便上了朝，因為時間還早，陳婠洗漱整理完畢，并未直接去正宮，而是抱著貓兒，去了北面。

貓兒是讓安平前些天從馴司挑選來的，通雪白，十分漂亮。

一路抱著貓兒經過花園時，恰巧和鄭賢妃遇到。

兩人直面而來，陳婠便隨口問，“賢妃娘娘步履急匆，可是要去正宮探視陛下？”

鄭賢妃每每瞧見陳婠，皆是沒有好臉的，盡管陳婠也猜不，兩人素無瓜葛，不知何時結了怨恨。

“本宮沒有陳妃的雅興，還有閑心逗貓玩。”

陳婠一笑，便側過子，不再爭辯。

但心下已然生疑，鄭賢妃，分明是從北面過來，而的宮殿在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