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棠看著妹妹一副驚過度的模樣,連忙替圓場,“臣妹久居家中,鮮見外人,殿下莫怪。”
“無妨。”他云淡風輕地一句帶過,態度溫和卻疏離。
令人無法拒絕,又不敢輕易靠近。
目掃過陳婠,見臻首輕垂,出一段瓷白的頸子,還有一雙長長的睫羽輕輕。
膽小怕生的。
秦桓峰也翻下馬過來,徑直走到陳婠面前,“陳家兒膽氣可嘉,敢孤上馬,教我佩服。”
陳婠了一眼,秦桓峰眸中清澈,帶著年將領的銳氣,他道,“早聽陳兄說起過這個妹妹,今日再見,名不虛傳。”
陳婠只得又福,“將軍大人謬贊,臣不敢當。”
秦桓峰指了指馬場,“陳姑娘若想學習騎之,我可以充當一回老師,興許不差于你大哥。”
他笑意真誠,目灼灼,陳婠只好一笑置之。
秦桓峰臨走前,唯獨對道別,“三日后有開春狩獵,十分有趣,陳姑娘可愿瞧一瞧熱鬧?”
陳婠剛想拒絕,他卻接著道,“屆時有子參加,大將軍的千金,休寧郡主也會出席。”
提到休寧郡主時,陳棠的目忽而一亮,“如若方便,我會帶來見識一番。”
秦桓峰微微躬,“如此,秦某便替陳姑娘留的一席位置。”
這話,已經是替陳婠做了決定,不能拒絕。
瑞王一行人漸漸走遠,陳婠忽然雙一,歪在謝晚晴上,臉蒼白,“我子不適,歸家吧。”
次日,陳棠歸家,便被小妹喚至房中。
“若想問我關于謝家姑娘的事,大可不必,之事,不能強求。”陳棠無奈地坐下,直抒臆。
誰知陳婠并沒規勸,鄭重地凝住自己,還有一稚的臉容上,竟顯出和年齡不相符的鎮定。
“謝家姐姐染了風寒,大約許久不能出門,”陳婠一言帶過,道,“但今日我想說于兄長的,另有其事。”
陳棠點點頭,陳婠緩緩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桌面上。
“質地上乘,價值不菲。誰送你的?”陳棠起初并不在意。
陳婠并不回答,只是推進了讓他再瞧,“大哥細看。”
陳棠這才上了心,拿起那枚玉佩對著燭,忽而神一變,“此乃皇室佩飾,小妹你…如何得來的?”
“蟠龍為天子圖騰,百姓冒用者死罪。而紋龍則是太子千歲圖騰。”
“究竟怎麼回事?”陳棠臉凝重。
“這是昨日和瑞王沖撞,他所掉落的玉佩。”陳婠低嘆一聲。
“難道…瑞王殿下是…太子?”陳棠突然站起子,搖搖頭,又點頭低嘆,“原來如此…難怪自瑞王殿下來滄州,九營首領都發生了調換之事,尤其是虎賁營,原周將軍被罷黜,提升了秦校尉為虎賁總將領…”
太子為何假借瑞王之名,不得而知,此次和他提早相見,已經約打了原本的秩序。
但深思一下,亦不難明白,太子份顯赫,牽扯到多方利益,在外多有不便,弊端多多。
換瑞王這般空有頭銜的閑散王爺,行事自然方便不。
陳婠在心中默想,太子封禛是如何善于謀劃之人,他豈會因為游玩而微服出巡?
所到之,必有其政治目的。
“大哥切要謹言慎行,”陳婠再次叮嚀,“不論是為他所用,還是試探揣測,都并非好事。”
陳棠沉默片刻,“那玉佩你不可留在旁,我替你還回去。”
誰知陳婠卻斷然拒絕,“不可如此,大哥你只作不知,瑞王仍是瑞王。借狩獵之機,我會把它還回去。”
陳棠再次審視自己的小妹,“婠兒越發懂事了,教為兄自嘆弗如。”
“我不過是耍些小聰明,做不得數,哪里比的哥哥磊落明。”
陳婠莞爾一笑,又是懵懂狡黠的模樣。
這一日起的早,安平給拿來墮馬服,卻被陳婠退了回去。
只說要尋常,發髻也要盡可能簡單。
陳棠親自驅車,見妹妹施施然走來,樣式普通的淡青襦,頭上只用了一玉簪。
“怎麼不穿騎馬服,若上場賽馬定是不便。”
陳婠登了車,取了紗帽帶上。
輕細的煙羅垂下,正好遮住面容,道,“今日赴約,是不想拂了秦將軍的面子,更不想大哥做難。”
有太子在場,每一刻陳婠都覺得如坐針氈,心里不踏實,怎會還有心上場?
即使太子如今對自己并無印象,但仍是要避免任何可能的接。
春日草木發,西林獵場一片綠茵繁茂,蔚為壯觀。
漸次有車馬粼粼而來,看場面委實宏闊。
秦將軍所言不差,春狩不但有男子參加,更有京城大戶宦人家的兒慕名而來。
只是并不同路。
九營大旗迎風獵獵翻飛,有擂鼓之音隨風而,虎賁營的旗幟上一只猛虎圖騰張牙舞爪,氣勢磅礴。
安平頭一次見到如此陣仗,興地指指點點,“小姐快看,那邊好多人賽馬!”陳婠嗯了一聲。
不一會安平又喊道,“原來真的有子狩獵啊,京城的大家小姐,果然和咱們滄州的習俗不同!”
陳婠從前,多是在賞花對月此等風雅事上下功夫。
琴棋書畫,信手拈來,自小就是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形象。
獵場這般獷的地方,是絕不會來的。
可現在覺得,也別有樂趣在其中。
“西林獵場便在眼前,安平扶小姐下來吧。”
周圍人聲鼎沸,陳婠由安平扶著,跟在陳棠邊,隔著紗帽去。
正走著,突然一輛軒車從側面斜穿而來,生生將他們退了幾步。
安平連忙扶穩陳婠,嘟囔道,“這樣莽撞!”
陳棠卻突然站的筆直,定在原地。
只見從馬車上緩緩走下一人來。
蛾眉宛轉,削肩細腰,藍紫相間的騎馬服襯在上,說不盡的婀娜嫵。
那人將紗幔挽起,在帽頂上,“原來是陳校尉在此,險些驚了我的馬兒。”
那聲音婉轉如鶯,千百,悉地讓陳婠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陳婠幾乎已經快要忘記了的模樣。
不料一別數十年,竟然會在此相遇。
曾經寵極一時的溫貴妃,如今還是休寧郡主,溫。
唯有那夜的嘶喊仍在耳畔,說,陳婠,我永遠可憐你。
是該恨麼?是針鋒相對了十多年的對手。
隔世再見,才明白,那場對峙中,本不會有人贏。
安平子直率,分明是撞了人,卻還埋怨自家公子擋路,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正要上前分辯,被陳婠拉住。
而從見到溫的那一刻起,陳棠的目便追隨,英俊的面容似乎更添神采。
陳婠看到兄長如此態,心頭一驚,驀地沉了下去。
陳棠瀟灑一拱手,“臣攜家妹來觀看狩獵,正可一睹郡主芳姿。”
溫對于陳棠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將目移至陳婠面上,輕笑一聲,“你妹妹當真膽小,遮蓋的如此嚴實,可是于見人麼?”
陳婠靜立不,悠悠回了一句,“陳家小門戶,不比郡主見慣世面。”
溫只覺得那聲音清澈,竟然還十分悅耳。
遂走過來,臉上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掀起紗幔來,教我瞧瞧。”
陳婠往退一步,站到哥哥后面,“貌若無鹽,郡主不必相看。”
溫瞪大了雙眼,瞧了瞧陳棠,忽然輕聲一笑,“陳校尉的妹妹當真有趣,不如跟我回王府做個伴吧!”
陳棠近距離和溫面對,七尺男兒竟然有了一拘謹。
這樣細微的變化,怎能瞞過陳婠的眼。
見陳家兄妹兩人俱都不語,溫又是一笑,“就知道陳校尉舍不得,走吧,時辰快到了。”
最后在陳婠面上掃了一掃,角上揚,眼神里有不屑的意味。
堂堂的大將軍之,自然是看不起一介芝麻小的兒。
溫擺飛揚,芳華無限好,登時為獵場外一道亮麗的風景。
“氣死奴婢了!”安平忍不住,“不過就是個郡主,就能這樣瞧不起人?我們家小姐不知比好過多!”
陳婠及時制止的話,走到仍在出神的哥哥面前,“大哥心中之人,就是休寧郡主吧?”
不是問,而是篤定。
陳棠這次沒有反駁,“休寧郡主有些縱,小妹別把的話放在心上,沒有惡意。”
陳婠將紗幔起,定定進陳棠的眼睛,“大哥以為,如此勉力打拼,就能博得人青睞麼?”
陳棠輕笑,“至我如今還沒有資格。”
陳婠第一次在他面前出這樣的笑意,冷然而清,“就算大哥將來封王拜侯,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陳棠中一窒,皺起眉頭,“小妹此話何意?”
“要的是帝王寵幸,要的是冠后位,大哥你給的了麼?如若不然,那麼趁早打消了念想吧!”
“小妹,”陳棠明顯地不悅,“你從不會如此惡言傷人的。郡主和尋常子不一樣,生率直,你不了解,才會生出誤會。”
陳棠的語氣是如此肯定,陳婠張了張口,竟無法反駁。
只是萬萬不曾料到,大哥心尖上的子,會是溫。
也正是此刻,終于明白,大哥為何終未娶。
“若將來大哥后悔,休要怪妹妹不曾提醒。”
陳棠只好安,了陳婠發頂,“小妹別生氣,大哥自有分寸。”
陳婠置氣不語,徑直往前走。
忽聽后有人朗聲道,“陳姑娘果然守信。”
晨曦中,秦桓峰甲胄衛,形拔如松,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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