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青草地,笛聲迴轉,悽迷斷腸。
笛聲是山下牧牛的小吹奏的,山下有條小河,牧應當去那裡放牛的。
坐在戚天佑的墳前,淺水清看著遠山下的小,似乎全不知即將到來的彌天戰禍,心中亦不由慨。
他轉回頭,點起一柱香,對著墳前說:“戚大哥,今天是你的七七,我來給你上香了。”
“這一轉眼,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唉,閒得無聊,跟你說說這幾天發生的事吧。”
“方豹已經救活過來了,那小子命很,楞是被大夫把他已經踏進鬼門關的一隻腳給拽了回來,呵呵。”
“衡長順的死,讓南督很不高興。我升了,他想治我又無下手。現在前線各開戰,攻城在即。偏偏我們是騎兵,他又沒法指揮我們去攻城,只能讓我們負責些巡訪事務,估計心中也惱得很吧?”
“對了,暴風軍團的兩個鎮已經開了上來,看樣子大戰將一既發,到時候,我怕是沒時間來給你上香了。”
“哦,還有件事忘了說。現在我已經是衛校了,呵呵,位升得比你還快。本來你舉薦我做旅尉的,我把這位置給方虎了。他應該會很稱職的。說起來,我從軍到現在不過一個月,到已經有了管轄1000人的權利,卻是託了你和衡長順的福。這到讓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咱們當兵的要升,有時候不僅僅是踩在敵人的骨上。更多的時候,是踩在自己人的骨上爬上去的。”
“戚大哥,你等著吧。要不了多久,我就會爲營主的。到時候,我就有權利自立營號了。我已經決定了,營號就佑字營。”
淺水清低聲輕語,將心裡話一句句的述說著,再不用擔心什麼外。
他正沉浸在對戚天佑傾訴之中,後突然寒風乍起。
一龐大渾厚的氣勢席捲天地般將他籠罩,殺機狂暴漫卷,淺水清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無法上一下。
一個蒼勁渾厚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你是誰?和戚天佑是什麼關係?”
淺水清艱難轉,眼前,是一個材高大偉岸的老者,怒氣發地站在他的後。他一頭紅髮賁張,如狂獅在野,人雖老邁,卻有著天地雄渾之勢。令人看過一眼,便再難忘記。
他是怎麼來到自己邊的?淺水清竟然半點也沒有察覺。
不過下一刻,他立刻便明白這個老者是誰。
頂住那撲面而來的龐大威,淺水清不卑不朗聲回答:“我是戚大哥的戰友。請問我該稱呼你爲狂龍武士?還是單單一聲伯父?”
老人臉一變,竟直接一掌劈出,掀起漫天狂濤,風雲漫卷山坡。
蒼渾雄厚的氣勁抖落萬丈紅塵的羈絆,以睥睨天下的威勢席捲向淺水清。
淺水清大吃一驚,形電疾影般勁退,手中戰刀在下一刻舞出絢爛的星芒,在狂風中班駁出一紛舞的氣旋。氣旋如龍捲風,逆流而上,迎撞向老人那雄渾的掌勢,刀勢開闔,縱橫出一片天空海闊。
“咦?”老人的驚訝聲傳來。
下一刻,漫天的殺機消逝無蹤,惟有塵卷而起的青草黃土,在空中打著滾,跌落出一片塵黃青煙。
老人束手而立,看著持刀在手的淺水清,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怎麼會千人斬的?”
“呼!”淺水清長長地吐出一口大氣。
狂龍武士,果然名不虛傳,隨便一掌,都有天地之威。要不是自己經歷過多次戰鬥,又蒙戚天佑傳他影千重Lang,只怕自己連這一掌都挨不過去。即使如此,對方是說停就停了,可自己依然要拄刀在地,上半天。
剛纔的那一刀全力使出,威力遠勝從前,淺水清知道自己沒辜負多日苦練,功夫已經再進一層,但是比起這位狂龍武士來,依然還差得太遠。
此刻他臉上出一苦笑,無奈道:“您老人家說手就手,還真是暴烈的子啊。你到是說說我是怎麼會你這套千人斬的?這還用問我嗎?”
老人抓了抓頭皮,臉上現出一陣尷尬:“這個……我沒想到天佑竟然會把千人斬都傳了給你。”
淺水清無奈搖頭,這老頭,脾氣果然有夠暴躁。
時盪漾,日近黃昏。
下一刻,淺水清已經和那個渾上下都散發著磅礴氣勢,武功蓋世無雙,脾氣卻躁烈如火的老人坐在一起,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墳頭。
墳前的兩塊墓碑,都已滿了蘭花草。
老人癡癡地看著那兩塊墓碑。
一塊上面寫著“母戚蘭之墓”。
還一塊則寫著戚天佑的名字。
老者看著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中充滿了哀傷。
“他是怎麼死的?”老者沉聲問。
淺水清便把自己從初遇戚天佑的景一一說了出來,從駐馬店一直說到沙河屯,只聽得老者鬚髮賁張,氣沸騰。
待到淺水清連自己一刀殺死衡長順的事也沒做瞞,一口氣全說出來的時候,那老者深深看了淺水清一眼:“你說是你殺了衡長順爲佑兒報仇?!”
“是。”淺水清凜然回答。
“難道你就沒想到過這樣做的後果嗎?”老者森然問。
“士有所當爲,有所不爲。戚大哥爲救我第一旅而死,我不能就這樣看著衡長順逍遙自在。”
“那你大可等今後再找別的機會下手,就這樣莽莽撞撞地殺了他,一旦被上知道,他還不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淺水清嘿嘿一笑:“當日戚大哥死,我心中悲憤殺意正是最烈之時。若是在這個時候做事仍要顧首顧尾,那即便今後衡長順就那樣躺在我的面前,我也未必就敢揮刀手。更何況衡長順日後也未必就會放過我,又怎麼會給我機會殺他?古往今來,人們做事,總能爲放棄而找到種種理由,到最後的結果卻是一事無。可這個世上,做事哪有這許多好顧忌的東西?既然當日我有機會殺他,若是就此錯過,只怕以後都再難有機會。做人與其這樣庸庸碌碌,後悔終生,到不如干脆利落,一刀了斷。我淺水清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有憾。這……正是戚大哥教我的。”
老者一時聽得無言,只覺得淺水清看似鹵莽的行爲背後,其中竟含著莫大的深意。
說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全是狗屁。當兵的人,正所謂今日不知明天,做事講的就是個痛快。不求天長地久,只求片刻擁有。倘若淺水清當日不殺衡長順,日後在戰場上,還不知道是誰殺誰。上了戰場的人,就是把腦袋別在腰袋上玩命的人。連命都敢玩了,又哪還有這許多顧忌和考慮?反到是那左顧右盼,前瞻後矚的人,在考慮了得失權衡之後,終於做出個殺不得的決定,其結果卻可能是一轉就已被人用刀把脖子都給削了下來。
當日淺水清敢殺衡長順,就是知道自己已經和衡長順撕破臉,再沒有轉圜的餘地,既然如此,到不如藉著沒來得及被他拉攏的軍心,早下手爲強,除了他,爲戚天佑報仇,也爲自己除掉一個後患。就算事後被上追查責任,有云霓在暗中伺服,有衆軍將爲自己求,或許依然能有一份開罪之機。
所以,他當斷立斷,再不猶豫,一刀便要了衡長順的命,爲戚天佑報了仇,也爲自己樹立了一份威信。
只是他自己都沒想到,全衛所有兵竟然會一起把這件事了下去。這也正是欺衡長順新來乍到,沒有基,否則要想近千人爲他遮滿殺大事,當真是癡人說夢了。
對於淺水清說殺便殺的魄力,老人也有幾分歎服。
此刻老者點了點頭,說道:“難怪天佑會把千人斬傳授給你。練千人斬者,首重氣勢。正所謂雖千萬人而吾往矣!要有百戰不敗,死不言退的鬥志和神,才能仗手中刀,縱橫於沙場之上。天佑的爲人過於老,做事有時缺了子狠勁,這千人斬的威力,在他手中其實並不能真正發揮出來。我看你一臉文弱的模樣,卻是個敢拼命的主,難怪敢抱著碧空晴往火坑裡跳。這千人斬在你的手中,或許可以發揮出它應有的威力。”
老者不否認自己就是當年的狂龍武士,所以說起話來也就放開懷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很顯然這老頭是個典型的武癡,一旦說起武學上的東西,立刻就著了迷,了魔,滔滔不絕,喋喋不休。不過好在淺水清本對千人斬也有許多問題,正好借這機會請教老頭,兩個人一時間聊得興起,竟渾然忘了天。
待到夜臨近,米家坡升起一氤氳霧氣時,兩人才發現聊得過於投,竟錯過了回去的時間。
搞笑的是,聊天聊到現在,淺水清竟然連老頭的名字是什麼,和戚天佑到底是什麼關係都不知道。
雖說猜也能猜出來一些,但畢竟不是對方親口承認的,總有些不靠譜。
於是淺水清笑道:“哎呀,是我太無禮了,到現在還沒請教老人家高姓大名。”
老者揮了揮手說:“我的名字,今天就不告訴你了。以後你自會知道。至於天佑嘛……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他和我是什麼關係了。”
淺水清點點頭:“逝者已去,還您老節哀。我還有事要回軍營,就先告辭了。”
老者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在這裡再坐一會,陪佑兒……說說話。”
淺水清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又轉了回來。他說:“對了,戚大哥臨去前有句話要我轉告給您。”
“什麼?”
“他說……他原諒你了。”
老者的渾一,再說不出任何話來,惟有兩行濁淚劃過臉頰,漫漆黑長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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