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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千嬌》 第八百五十章 三思

金祥殿低垂的簾子後麵,侍立在外麵的幾個大臣能看見裡麵來回走影。

王樸抱拳道:“東北麵遼西堡尚未建,已遭契丹大軍圍困……另有兵曹司的人報樞院,西北各族都出現在黃河附近,恐在謀大事……”

裡麵的影是符金盞,雙手抱在綬帶前麵,眉頭皺著一言不發。旁邊的京娘剛剛還奏了一個訊息:確定郭進在壽州招兵買馬,正在準備。

這些事要是在平時都是急迫的大事,但現在金盞顧不得,心裡最關心的、似乎是大夥兒都在場麵上迴避的事:李耘的五萬大軍正在接近東京!

良久後,纔開口道:“王使君請到養德殿議事。”

“遵旨。”王樸的聲音道。

等到王樸從東殿書房那道門進養德殿時,見符金盞邊就兩個人,一個宦曹泰、一個京娘。

王樸抱左右看了一眼,抱拳道:“大皇後,風聞符家大郎進京了?”

符金盞皺眉道:“就算召昭序進京能有什麼用?一時間,他能在軍中有任何作用?”

王樸一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符金盞又把兩份奏章丟在桌案上,輕輕揚了一下下。曹泰便立刻走上前,默默地把東西傳遞到王樸手中。

王樸展開瀏覽了一遍,一份是魏仁浦的親筆,稟奏軍中無異,一切遵樞院令返京;一份李耘的請功書,稟奏“河西軍”在安大敗黨項諸部聯軍。

王樸看完立刻鞠躬道:“魏仁浦這封信發出時已經讓李耘看過。”

“哦?”符金盞想了想,微微點頭。

王樸見狀,覺得大皇後已經想明白緣故了。李耘回來的時間,幾乎是出征到西北的一倍,明顯有拖延,可以大膽料想李耘早有猜忌,因此魏仁浦很難私自送信出軍營;且從書信的容看,毫冇有說拖延的原因,所以魏仁浦的信是一份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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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耘的奏章,則非請功,而是告誡。”王樸又道。

金盞聽罷冷冷道:“據報羅延環私下見過左攸,又派人出了東京,不是與他那好友李外私|通是什麼?!李耘已經知道家昏迷臥床,許久不視朝了。”

王樸沉道:“李耘這份奏章看來,他雖暫有兵權,卻不想鋌而走險。隻是告誡朝廷,他剛立戰功,並無過錯。若此時他,會讓大皇後失德……以大皇後的威,攝政本來就不易服眾,擅殺大將可能造朝政不穩。”

王樸又不道:“老臣以為,以目前的局麵看,真正麻煩的是今後朝廷可能鬥……不過畢竟幾萬兵聚集到東京,慎重一點確是應當。”

金盞沉默許久,道:“等李耘到京,讓楊彪節製東京守備,下令四城戒嚴,在西門部署殿直騎。下令李耘和前營軍府把衛軍人馬調到北門校場、軍到西門校場,先分為兩。然後從庫運銀幣銅錢,封賞將士,各軍付甲冑兵,分批解散、從南門進城。”

王樸頓時吃了一驚,忙道:“隻要大軍先清付兵,自然可化險為夷,不過……如此一來會讓李耘的猜忌更甚!”

金盞聲道:“顧不得那麼多了!”

王樸皺眉道:“皇後,還請三思。”

金盞冷冷道:“我冇有派人拿著聖旨,將李耘徑直帶進皇城,便已三思過了。”

……符金盞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冇有,或許真的錯了。

對王樸的告誡仔細想過,完全清楚由此帶來的後果。不是任,而是不能過自己心裡一道坎……那年瘋狂的兵直接殺進李守貞府的往事,如一個影,在無數次的噩夢中讓加深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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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每個人都有弱點,那件事對金盞不是一個回憶,卻是心深的一個噩夢。

雖然王樸和自己從頭到尾想了很多遍,李耘不太可能鋌而走險;但是如今這局麵,城的大將是擁兵大將的兄弟,朝臣又與大將有若現的關係,都讓符金盞憂懼不已。

還有王樸暗示,魏仁浦的信都不能擅自送出來。誰知道那些武夫是不是布了什麼局?

想了對手可能設的很多局,但都是憑空猜測,在皇宮,實在不知道軍中是怎麼回事!

符金盞心深最不信任的就是武夫,因為他們有了刀槍本不講理……但荒誕的是,卻在武夫中的名聲極好,有寬恕信任將士的譽。

實則一切都是做出來的樣子罷了,對一些人越提防,越是要偽裝。算婦人之中很聰慧者了,不過依舊是個子,依然不是幾千年纔出一個的武則天,哪能如強主似的對付武夫?

當夜金盞一夜未眠。

次日到金祥殿養德殿,下旨召見國公楊彪。平時國公們不上朝辦公的,等待楊彪進宮比較長,金盞不安地等了好一會兒,不知不覺竟然用手臂支撐著頭、坐著就睡著了。

半睡半醒之間,忽然看見一群兇神惡煞披堅執銳的甲兵衝進來了!恍惚之中分不清是在李守貞府還是在東京大,武夫們瘋狂地怪,有的還在大笑,金盞怕到了極點,隻想用死來逃避難以忍的驚慌恐懼……

猛然驚醒,發現背心裡全是冷汗,中咚咚咚直跳如同擂鼓,呼吸也有點困難。

一個聲音道:“娘娘,輔國公(楊彪)奉旨覲見,正在殿外等候。”

金盞目茫然,過了一會兒纔開口道:“宣。”

不多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楊彪穿戎服披甲,抱拳道:“臣拜見大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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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盞心中驚魂未定,但神姿態已恢複了端莊從容,道:“據說當年輔國公與家義結金蘭。結義時應該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哐當!”楊彪忽然單膝沉重地跪在地上,斬釘截鐵地說道,“為護家及他的後人,楊某便是肝腦塗地碎萬段,眨一下眼皮就妄為男兒!”

狠話讓金盞聽得有些心悸,深吸一口氣道:“家幸得有輔國公等忠臣。”說罷拿起一張蓋了玉璽的詔令,“輔國公接旨罷,樞院也會下軍令給你。”

楊彪爬起來,眼睛看著地板,躬上前雙手接過東西,猛然一拜:“誰若敢接近皇宮,必從臣的首上踏過!”

接著金盞又分彆單獨召見了韓通、董遵誨等人,一一授予機宜。

……

東京大梁,在這座城池曾經上演了多次改朝換代的大戲,突然的戒嚴讓整座城籠罩在恐怖之中。

城門關閉戒嚴的命令,無疑是加劇人心惶惶的直接原因。

東京已經多年冇有點燃過烽火了。近些年來,戰爭仍頻但總是發生在國門外,城門戒嚴也幾乎冇有再出現,饒是兩次在幽州發生大規模決戰,東京也冇有戒嚴……而現在,外城的城門陸續關閉了。

甲嶄新的宮廷衛騎著高頭大馬,以整齊的隊列在街上行進。步兵的腳步聲更是震撼著城池。城門關閉的訊息正在市井間擴散,各的商鋪陸續關門了,平素繁華到擁的東京城漸漸變得人跡稀,那麼多人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而此時的西城外,驛道上、城廂中,全是鐵甲戰兵,人馬洶洶,旌旗如雲。

諸軍行至城外,發現城門閉便停了下來,後麵陸續到達的隻好向兩側展開。幾萬人慢慢到達城牆外麵,一時間人山人海,場麵也是分外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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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李耘拍馬從陣列之間向前趕了一陣,親眼看關閉的城門。

正值上午,城門關閉實屬特例。

耘心裡“咯噔”一聲,一下子涼了半截。

“李公。”隨從過來的仲離不地喚了一聲,便冇了下文。周圍的武將也在場,正納悶地看著城門。

不多時,便見有人從城門口過來了,李耘瞇著眼睛看清楚,隻有禮部侍郎盧多遜和幾個吏騎馬過來,他便騎在馬上等著。

“拜見開國公。”盧多遜等人近前來先在馬上抱拳一禮,隨即翻下馬。

耘用馬鞭指著城門,不悅之在臉上:“盧侍郎,這是啥意思?”

仲離和諸將都一聲不吭地看著來人,一時間覺有些凝重。

盧多遜道:“大皇後懿旨,樞院令。”

耘等人當即從馬上跳下來執禮。

盧多遜展開祥雲背圖的懿旨,大聲道:“樞院令,開國公及河西軍將士,一舉擊敗黨項叛軍,為國效命,居功至偉。朝廷論功行賞,賞錢已至南門,先行賞,後論功加進爵。河西軍人馬眾多,未免混,令前營軍府將軍調至西門諸校場軍營、開闊之地,衛軍至北。朝廷員與軍中文武論分賞事宜,不得混。”

耘悶頭上前,雙手接過懿旨道:“臣謹遵懿旨。”他說罷回顧後,對盧多遜道,“人太多了,魏副使冇在這裡,老夫派人去找來,告訴他一聲。”

盧多遜鎮定地點點頭:“是得告訴前營軍府長史一聲,這事兒也得他來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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