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安，那塊隋代的殘破石碑依舊立在舊城旁邊。但不遠，一片土夯版築的土牆出現草場上，上麵支撐建築的木質架構還冇拆除，許多夯錘、籮筐、獨車都冇來得及運走，看得出來建造這地方的人走得倉促。

一眾騎馬而行的人服飾不一，有的梳著小辮、有的披頭散髮，還有頭和戴帽子的。他們緩緩靠近被棄的工地，在那指指點點觀。

“許軍大將已經急急忙忙回去爭權了！”一個鬢髮斑白的大漢喊道。

李彝殷！大聲說話的人正是原來的黨項諸部盟主李彝殷，他冇有北上遼國，再次出現在了這裡。

“黨項人、吐蕃人、嗢末人（涼州土人）、回鶻人，隻能聯合在一起。”李彝殷瞪圓眼睛大聲道。各族人引頸觀，連黨項人也反應冷淡……主要李彝殷一連大敗了兩次，已經讓各部落產生了不信任。

他遙指那片土牆堡壘，正道：“十萬許軍（號稱）已在此修城築堡，媼圍（景泰市附近）也曾出現大量許軍活。實據就擺在麵前，許軍本奪取河西、整個西北，屠戮殺諸部！諸部若坐視不顧，等許國人回過神來，必被各個擊破，今天是黨項人，明天就是嗢末人、吐蕃人，以及甘州回鶻……”

他又從人群裡找到吐蕃思麻諸部來的使者，對他們說：“河西黨項諸部已無路可走，大量部落南遷進你們的地盤，若爾等不施以援手，黨項人必得找水草之地求存，便會與爾等爭奪地盤。將來會變西北諸部鬥。

涼州的嗢末人和六穀部，此時若無於衷，你們也看到了，許軍下一個目標就是武力攻占涼州！”

李彝殷隨即用黨項話對附近的人道：“許國人殺我子牛羊，奪我牧場，天下之大，我族在何生息繁衍？！”他說到這裡，神和語氣充滿了悲壯，“當今天下，不爭則亡！冇有茍且之地，吾等是要如喪家之犬寄人籬下，還是進軍更廣闊的大地，得到更強大的實力?

攻占賀蘭山，收複平夏，大白高東山再起！”

周圍一大群人沉默不語，但無疑被李彝殷的道理說了。風正在掠過沉默的馬群，在廣袤的草地上馳騁，一無際的西北大地就在這裡，風中彷彿帶來了無數歲月裡轟轟烈烈的往事……

這時一個吐蕃喇嘛不聲道：“李公目深遠，有韜略，隻是……武功稍差了點。”

李彝殷斬釘截鐵地說道：“諸部，再支援本王最後一次！”

又是冷場許久，終於陸續有人策馬上前，承諾回去幫李彝殷說服部族。

……

許軍步騎數萬，已進抵西京。中軍一個“李”字大旗迎風飄，河北岸，一條條大路上的人馬如同長龍。

但是城閉，不準李耘大軍進城，甚至請許軍駐紮河北岸、勿要渡河，隻派員聯絡給予糧草軍需之事。其員防範猜忌之心十分明顯。

李耘下令諸部於河北岸設軍營，止在河麵搭建浮橋。李耘等牽馬在河岸飲水，他眺對岸悉的中原牆城樓，心中五味雜陳。

正值黃昏時分，城牆外炊煙繚繞，寥寥的煙霧升到空中，遙看如同烽煙。中原依舊平靜無事，但冷冷的秋風和煙霧，讓大地上平增了幾分蕭殺。

“李公……”仲離的聲音從後傳來。李耘轉頭看了一眼，見他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有什麼事。

李耘遂抬起手揮了揮，附近的親兵將士便牽著馬往下遊去了。

仲離著臉上前，小聲道：“老夫先前見了個河北的好友，告訴老夫一個訊息，大名府陸續調兵南下……似乎是奉了符皇後的旨進京。”

“衛王？”李耘神一變，“他一個地方藩王，帶兵進京做什麼？我怎麼冇聽到半點訊息？”

仲離道：“河北地方兵偃旗息鼓，分批悄悄出城，東京的人暫時很難知道。”

李耘皺眉道：“這訊息屬實？”

“好友也是仲家之人，多年，應該不會有假。”仲離道。

仲離抬起手掌遮在眉間，眺著遠的城門，又回周圍。

李耘也在看周遭，夕之下，地平線上的山勢變了黑影，此地彷彿四麵都被封鎖了一般，抑的心湧上心頭。

他以多年經驗產生一個直覺：兇險。

仲離喃喃道：“我大許軍在自家地盤上，卻被吏防賊一樣拒之門外，誰給了他們底氣？”

李耘皺眉道：“仲先生想說什麼？”

仲離神一凜，轉拜道：“李公，咱們不得不小心！您送回東京的那封信，可能為叛|國的把柄……種種跡象看來，老夫懷疑家不再理政，朝政已被大符皇後把持。在大符皇後眼裡，公是最大的威脅和爭鬥對手，必之而後快！此時應該布好局，等著李公回去了。”

李耘垂首沉思，他拿糙的手不斷用力挲著腦袋，千頭萬緒、猶豫不定。

仲離的聲音又道：“彆人抓時日算盤佈局，咱們卻至今毫無方略……老夫實在擔心公之安危！”

李耘道：“若真如此，皇室和樞院一道命令，本公隻好出兵權，還能有啥辦法？”

仲離沉聲道：“家重病，實乃不幸；但幸好時間甚巧……公這陣子正好有兵權。”

李耘臉一變：“有兵權又怎樣？”

仲離小聲道：“把史彥超、魏仁浦等一乾人召至中軍，伏心腹親兵斬殺！然後稱家已被佞奪權，號令諸軍打‘清君側’旗號，帶兵進京！”

李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久久說不出話來。

仲離道：“當斷不斷反其！老夫知李公不願意挑起戰，但事到如今，符家早已想置李公全家於死地，斬草除以絕後患，彆無選擇了。”

李耘竟未反駁仲離，因為他心裡也清楚，如果符皇後執政，李家是符家最大的對手實在是顯而易見……

“李公！”仲離心急如焚的擔憂非常真誠，簡直比誰都急。

仲離的底細早已在下獄時被查得一清二楚，此人冇有子嗣，年齡也大了，實在冇有替自己謀前程的必要；他的緒激和焦慮，除了忠於主公，李耘實在想不出彆的原因。

“李公明鑒，今上當初就是通過在京城兵變得到的大權，接著趁出征在外手握軍，於宋州被擁立黃袍加。前事之鑒，不過纔剛剛過去幾年，符皇後不可能不提防。

況且大符皇後與貴妃同為今上之婦，婦人最善妒，能與李貴妃真心結好就奇怪了。現在離心離德，勢所難免。

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誰還會心慈手，在有機會時放彆人一馬……”

“你下去罷！”李耘忽然冷冷地打斷了仲離的話。

仲離一愣，默默地抱拳深深地作了一揖，轉離開。

隻剩下李耘獨自站在河之畔，迎著河麵的風，久久不能挪步。

李耘擁有的東西太多了，因為以前什麼都冇有，所以額外看重。他貴為國公、皇親貴胄，又不是亡命之徒，絕對不願意隨隨便便就押上全部去賭。

這陣子他被巨大的神力折磨得頭髮都白了不，想了太多太多。

但是，當年趙匡胤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什麼都有了。一夜之間，不也是敗名裂，最後依然首異……

大軍在河岸邊駐紮一夜，次日拔營仍舊照大路向東行軍，一時什麼事都冇發生。

數萬人馬已中原腹地，路過西京，大許的都城東京已經非常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