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院軍令,東海指揮解散休整。俞良部諸將士屬於衛軍,無傷殘者付清楚甲冑兵、領賞之後便可以回家了,他們原屬衛軍開封府指揮,家離並不太遠,一個月後俞良和張大又來到了東京城晃悠。
“我說話算數。”俞良拍著脯對張大道,“東島那娘們不算,今日便請你去逛青樓長長見識。”
張大上佯作客套一番,但他一個莊稼漢作起戲來實在很容易被看破,俞良已從他臉上看出了興致的樣子……畢竟尋歡作樂還不花錢。
張大道:“讓俞十將破費,俺過意不去哩。”
俞良嘿嘿笑了一聲:“,你要不願意就算了,反正隻此一回,老子的錢也是命換來的!”
“那……那……”張大臉已紅了,“那青樓得花多錢?”
“娘|的!”俞良罵了一聲,“這倒不好說,城裡的甚麼閣甚麼樓,一般的也得一貫罷;不過要是找個窯姐,小娘也不過三五十文……那種小巷裡的年老丐十二三文便算了。”
俞良出口章,顯是對花柳之地十分悉,這廝從軍之前家資就算殷實。
“一貫!”張大使勁搖搖頭。
一貫理論上是一千枚銅錢,銅幣好的也有幾百文算的,在大許貨幣下,吃個餅喝杯茶也才一二文,一貫錢已屬大額。
於是二人直奔春門外,到城廂尋窯子,此時的東京城牆外也仿若都市,皆因多年冇有被攻城圍城之故;先是一些富貴人家在城外有莊院,外來百姓附城而居,人口一多,府便修建道路、設鋪管理治安,時日稍長便繁華熱鬨起來了。他們一看城外諸鋪子應有儘有,難怪很多人搬遷在這裡紮。
張大扭扭地挑了個長得最好的,鴇|兒要五十文,俞良大方地先把錢付了,便坐在木樓下喝茶等著。張大他一塊兒,俞良搖頭道:“我對這裡的娘子無甚興趣。”
不出一炷香工夫,張大便出來了,卻有些悶悶不樂地和俞良離開。二人走在東京城外人口日漸稠的城廂街巷,俞良問道:“張大,不樂意?”
張大這才罵道:“剛一進去,那娘們就催趕的,就想著錢……五十文,買糧都得買多!可惜哩!”
俞良哈哈大笑:“既然是窯姐,不想錢還想甚?”
就在這時,張大忽然有點失落,喃喃道,“子好的……”
俞良不聲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仰著頭瞧著路邊綠幽幽的柳枝,問道,“從軍前,你覺得怎樣才舒坦?”
張大了腦袋,愣愣道,“吃飽。”想了一下又道,“穿暖,冬天哩屋子不風,晚上偶爾想娘們。”
俞良笑道,“這裡的窯姐便是為了這個。不過每個人都不能容易滿足,連你這廝目不識丁也會得隴蜀。現在你知道為何有窯姐一夜能值一貫了麼?”
張大一臉迷糊,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就在這時,忽見春門外的驛道上許多人在圍觀,二人便快步走過去瞧稀奇。便見一隊筒帽皂靴的差胥吏護著幾架大車從驛道上經過,隨行的還有拿著節杖的曰本國使節……那東島吏的裝束乍看與漢兒有幾分類似,但也很容易分辨,難怪百姓們覺得稀奇。
大車上的人更讓人們興趣,一車車穿得紅紅綠綠的娘們!那些子也不害臊,敞開車廂四周,好奇地東張西。
俞良瞧了一會兒,便道:“必定是曰本國進獻給皇室的歌舞姬。”
張大等在東島呆過好幾個月,頓時說道,“俺瞧著東島婦人也不咋。”
俞良笑道:“你不懂,家圖的就是遠道送來這回事,要的是四方賓服的威儀。”
話音剛落,忽然聽張大口喊道:“子!”
旁邊的人紛紛側目。
俞良循聲看去,果然認出一輛馬車上正興高采烈的子,不就是子!子聽到喊聲,轉頭也發現了兩個人,臉上興|的笑容僵在那裡,神複雜地看著他們。周圍很吵鬨,俞良和張大也無話可說,默默地目送那輛馬車而去。
良久後俞良才哼哼道:“這曰本國朝廷送的都是什麼玩意……”
張大卻有些納悶,“子不是在大森小城,怎麼能被選中?”
俞良道:“那娘們拚了命想儘辦法要來大許,誰知道用了什麼手段。”
……
不久後,金祥殿三日大宴。這次大宴分外不同,諸文武、誥命夫人觀賞到的節目更加富了。有來自數千裡海外的曰本國歌舞,還有上次高麗使者進獻的|,還有歸義軍進貢的西域胡姬,除此之外一度比較荒廢的中原皇室教坊司也新增了不人,急著排演了歌舞雜戲。
大殿上竹管絃,一派繁華。
文上表大吹特吹:今上威服海,四方來歸,開盛世,興太平,強勝大漢,遠邁大唐……
除了歌舞姬,赴宴的還有各國使節吏,高麗、曰本都派遣了人,甚至還有“駐東京大遼驛館”的使節,吐蕃諸部、河西西域回鶻、黨項等等,大殿上奇裝異服,什麼人都有,東京貴族貴婦大開眼界。
皇帝郭紹和兩位皇後分彆賞賜了韓通以下諸文武馬鞍、綬帶、袍服、玉筆等,肯定他們在東島立下的戰功。至於在場的曰本國使節什麼,那便顧不得了。
郭紹一臉笑容,興致的樣子,這讓辛苦準備大宴的無數吏宮人十分欣。
等東島舞姬上臺表演,果然郭紹對們的來源毫不在意,隻要有地方特就,看個稀奇罷了……反正他也不懂。
郭紹對各國甚至大許的藝都懂得不多,但他覺得自己天生善於觀察,看了一番節目,大抵能分辨出各國進獻子的優劣來。勤於訓練的歌舞姬在細節作上的妙是不同的,曰本國獻的子顯然比不上高麗國,或許是剛剛發生了戰爭他們還不太服氣?
大殿上其樂融融,郭紹時不時與大臣舉杯祝詞慶賀,時不時側頭與兩個皇後笑著談論。
符金盞轉頭從容地微笑道:“吐蕃、回鶻這些人,以前從不來中原朝貢。而今陛下的聲威已遠傳四方,妾以為他們現在很擔心陛下繼續向西征伐。”
郭紹讚道:“皇後頗有見地。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朕倒覺得這遠方的朋友有興趣前來,無非兩樣,一是有利可圖,二是到有威脅,不然就冇勁了。”
符金盞拿團花綾羅寬袖輕掩朱,眼睛笑得如月亮一般。
舞臺上最大氣的舞蹈,反是大許朝廷教坊司的舞姬,宏大的編鐘鼓聲中,那羽長袖如同大片的雲彩,又如春天絢爛的花瓣奔放地盛開。
大臣們祝賀時滿朝的“萬壽無疆”大呼,都讓郭紹真正到國勢皇權的膨|脹!
從西到東,從北到南,他覺得自己的力量還冇有完全釋放!大許還有更多的|和活力需要擴張,一時間郭紹心中浩,忽然有點理解當年秦始皇為何非要尋長生不老之藥,因為太多的霸業還未完!
……宴席一連三天,當天晚上暫時停歇。
高麗諸赴宴使節回到“駐東京高麗驛館”,驛館員催促剛到東京的使,上書朝廷讓大許履行承諾,進軍東北。
使卻頗有些猶豫。燈下的房屋充滿著高麗風格,使沉聲道:“諸位有冇有想過曰本國離大許有多遠,大許征|服曰本國又用了多久?”
幾個人麵麵相覷。
使一臉憂道:“本個人以為,許軍勢力至遼東不一定是好事,恐怕是驅虎引狼之策!”
眾人大驚,這種言論著實還冇聽過,驛館主道:“高麗國與曰本國不同,我國一向未對中原有不敬敵對之舉。”
使冷冷道:“許軍進遼東,好是牽製遼國,但局麵已今非昔比!當今四麵擴張者已非大遼,恰是大許,如果他們的勢力擴至遼東,你們以為中原真的會大方地將渤海國舊地拱手相讓,坐實高麗國壯大?”
使所言有幾分道理,那驛館裡的人又問:“兄臺何以有這等想法?”
“今日本使觀之,赴宴者有河西、吐蕃、西域來的人,私以為連遠至西域的人都嗅到了危險氣息。開京諸臣竟如此愚鈍,在虎狼臥榻之側,還想著虎口爭食!”
有人道:“我國曆代國君想恢複渤海國舊地,前後經營準備了數十年,一時間要前功儘棄著實難以接。”
那使長長地歎息一聲,著窗外的院落,裝潢得彷彿高麗院子似的,屋簷下的燈籠和值守的侍從服飾讓人有他鄉似故鄉之。夜已深,不過驛館外麵的燈火通明,還傳來馬蹄噠噠噠的聲音,宵也難以掩蓋東京的繁華,相比之下,高麗國開京已相差甚遠。
他轉說道:“高麗國向來不弱,但若不幸與大許開戰,必然不敵。我國應避免與大許衝突,尋找更恰當的求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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