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使節到京不過數日,高麗人便在耽羅島的事兒上鬆口了。郭紹也總算鬆了一口氣,彷彿看到了通向金山銀山的大門!
遼國此番是希議和。
經過多年的戰爭,死了無數人,太平姍姍來遲。郭紹再度證實了自己的觀念:所謂太平,不過是戰爭打出來的平衡;當對手明白了開戰要付出同等慘重代價,他們纔會珍惜和平。
郭紹下旨,一麵言稱契丹與中原很有淵源,唐朝時便是中原朝廷邊鎮,原應和睦相雲雲,同樣表明瞭善意。但另一麵又要求遼國稱臣,以結君臣之義。
至於遼國答應不答應稱臣並不重要,多半他們不會答應,畢竟現今遼國也是雄霸北方草原的大國。反正遼國此時不敢進攻中原,議不議和冇有實質作用;如果他們真敢打,議和也冇鳥用!
高麗使臣很快上奏,恭問大許朝廷對遼國的態度。
郭紹禮部回覆高麗,大許連年征戰,百姓疾苦,且待稍作休養。借用耽羅島,是為方便與高麗、白(通“日”)本國的海貿往來,為國庫積累軍費。
高麗國絕不會認為許朝借耽羅島是為了進攻他們……中原就算要征伐高麗,也是從陸路,方便得多。從大海上去遙遠的耽羅島,海上風浪不定,本是費力不討好的事。
……初夏時節,汴水兩岸莊稼蔥蔥鬱鬱,一切都煥發了生機。汴水上挖出的人工河也正是水流充沛,郭紹在吏衛隊的簇擁下來到這裡,很遠就聽到了水流沖刷的“嘩嘩嘩”聲,以及鍛錘哐當的沉重響聲。
郭紹抬頭眺,見造甲坊那片天空黑煙繚繞,一片喧鬨。若不看那古典城牆和建築,這陣仗就好像進了工廠區一般。
那座城牆圍住的地方,稱為造甲坊,實則還鍛造兵、火等軍械;隻因一開始修建是為了鍛造盔甲,便一直沿用這個名稱。
要問偌大的大許朝為啥如此缺錢,除了十幾萬吃皇糧的軍,麵前這一整座城的工匠壯丁,都是靠國庫開銷養著,城裡除了工匠吏,就是他們的家眷;更彆說每天運到這裡的原料耗費。
隨行有軍監昝居潤、蛟龍軍統帥韓通等人,韓通要去看專門為戰艦訂鑄的銅炮,水軍用的炮不太一樣,主要有些部件構造不同,比如為了用鐵鏈在船上緩衝火炮後座力、重鑄炮耳等。
而郭紹是去巡察軍備。皇帝時不時來一趟,能起到一些作用,不僅瞭解軍隊的裝備製作,也是給造甲坊上下施加力,讓他們不敢製濫造、貪汙太甚。
郭紹心裡很清楚,從上到下都有貪墨,上次李耘提到縣吏收錢隻是管中窺豹。郭紹也冇啥好辦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辦的衙門不貪很難。再說水至清則無魚,他隻希這幫人吃相不要太難看、也彆太過分,貪了錢也辦好事就行。
“陛下萬壽無疆!”一群人在城門外叩拜。郭紹在馬車裡冇吭聲,一會兒宦楊士良便道:“陛下讓你們平。”
一群人進城門,郭紹挑開車簾,便見灰塵煙霧漫天,和東京城完全是兩般景象。他們接著又進了一道城門,裡麵便是作坊和衙門的重要區域。
到了城池的衙門門口,郭紹從馬車上走下來,照壁上的一副圖案立刻引起了他的興趣,因為是一段刻度。
他上去觀察,見是一條細的直線刻在大理石上,上麵有刻度。立刻就有員上來躬道:“全城各作坊都用這個尺度,避免各作坊尺寸不一,難以分工。”
郭紹回頭對昝居潤道:“此城建造數年,還是有效的。”
昝居潤被讚,一臉喜,拜道:“全仗陛下英明!”
郭紹站在照壁前麵停留稍許,並不進去,隻有一些宦和吏進……侍省和戶部的人,進去查賬的。
而大臣武將則跟著郭紹徑直去作坊實地巡視。
一進作坊,裡麵悶熱異常,聲音簡直震耳聾。郭紹順著“嘩嘩”的聲音走過去,便看到一臺糙又構造複雜的東西。一副架子上正架著一門銅炮,炮被鑄鐵件鉗製在上麵,還塞著鍥子固定。炮口快速旋轉的東西讓郭紹十分有興致。
彷彿一個大的鑽頭一樣在轉著。郭紹細看,傳是鍛錘那樣的水力傳,用鐵鏈在大上傳,然後利用絞力讓鑽頭往返旋轉。一個赤膊的工匠正一邊抹腦門上的汗,一邊往鐵鏈上蘸油。
昝居潤道:“陛下,這是在磨炮膛。銅炮鑄造好之後,炮膛糙不平,得把它打磨平整,上麵是磨刀石做的鑽頭。起初造甲坊用人力鑽,但鑽子太重,實在很慢。後來大夥兒就讓工匠照著鍛錘的水造了這玩意。”
這裡烏煙瘴氣,可郭紹卻有點激起來。眼前這臺東西稱作機床還差得遠,主要是固定件(炮管)的臺鉗太陋,還有鑽頭也不太中用。但造甲坊已漸漸學會了製造工來加工兵,這是很大的進步。
郭紹沉片刻,指著那鐵鏈傳道:“這東西效率低,可以用齒代替,想辦法嘗試。”
昝居潤有點茫然。
郭紹道:“等會回衙門朕畫給你看。”
他又指著架炮管的架子:“這臺子也可以改進,還有鑽頭,磨刀石再也有限,能頂多用?難怪你們鑄炮那麼慢。弄一些規矩出來,獎勵那些琢磨出效的工匠,軍監和工部吏的職位,也不吝封賞有大功的匠人。”
昝居潤抱拳大聲道:“臣遵旨。”
大夥兒又去另一個作坊,裡麵的工匠則在造火繩槍,很多人拿著簡陋但巧妙的工在鑽磨槍管。那種工郭紹見過,不是他發明的,是魯班的徒弟發明出來主要是木匠用,大概原理是利用麻繩絞力。隻見工匠們上下推拉木製工,中間的錐子鑽頭就來迴旋轉。
許軍使用的火|槍,程殺傷力有限,但要做出來也是工序極多。有很多人分工做各道工序。
郭紹又作坊的匠頭拿名單來看管理分工的法子,當場提出一些改進的方法……郭紹冇學過管理,但他知道最基本的理念:流水線和標準作業。其實這套東西在秦朝時就會了,後來的朝代反倒忘記了祖宗的法子。
這片造甲坊已經運作了好幾年了,郭紹一番巡視,看到了它的進步。隻要基礎的東西建造出來了,有了發展的土壤,郭紹相信一切事都會進化!
及至中午,郭紹從作坊裡出來,站在瀑布般的“水力引擎”麵前(枯水季節用騾馬),心境已大為不同。
作坊裡叮叮哐哐嘩啦的巨大噪音,在郭紹耳裡彷彿變了一曲妙的響樂,又彷彿一部巨大機的心臟跳聲音。從這裡開始,很多夢想將變得可能。
太在半空靜靜地照耀大地,一切在下將是一個新的開始。郭紹等待著巨量的貨幣,為夢想注新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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