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晚，但郭紹知道敵兵已經靠近，預計明天早上就將出現在附近。

冇當值的將士都早早歇息了，此時連中軍站哨的親兵也或站或坐。郭紹從敞著的帳篷看出去，見一個親兵士卒正坐在火堆旁邊，埋頭拿著針線，默默著上的裳。那士卒長得很壯實，但特彆年輕，看起來也就十幾歲。

郭紹手了一下脖子，繼續在簡陋案板上的紙上寫寫算算。

平的銅火炮剛造出來不久，就有炮表。所謂炮表，就是規定火炮尺寸、裝藥量、鐵丸重量了之後，利用拋線公式，經過計算和測試，製作一個表格，對照每個仰角的程。

但是，這個炮表是基於平地的表格。現在郭紹就是在臨時計算在坡度十幾度的況下的炮表，因為時間迫，今天纔剛剛紮營，以至於天黑了他還冇算好。

……當初的平地炮表是在東京校場製作的。

首先算出重力加速度，原本公式裡的數據不能用，因為找不到單位米、秒與現實計量的對照換算值。方法是重新實驗。時間的測量是帶刻度的沙，以彈指（約等於秒）為單位；長度單位是丈、尺、寸、分、厘、毫、，當然後麵的所謂度單位可以不用管，以現在的火炮工藝和測量工，太小的單位無意義。利用鐵球從浮屠上丟下去的時間和高度測量，反覆多次取平均值，就能算出重力加速度。

接著就是仰角下產生的初速向量計算，也很簡單。仰角用木製量角，三角函數值隻要照角度畫一個三角形建模，用各邊圖形長度乘除就行。

如此方法製作的炮表，不僅有簡單對照表，還能設定公式；臨時發現炮表上冇有的角度，可以當場快速套公式計算。

……當實際戰場有坡度時，也能用運學基礎公式進行推算，形新的炮表。

而關於戰場程長度的測量，郭紹大概記得近現代是用炮鏡；而現在顯然冇有這個玩意，也做不出來。他的法子就比較笨了。

兩個法子，一是選那些距離比較強的人用眼睛估計，比如以前守城時、在城牆上替拋石車觀測遠近的人。二是在戰場上用繩子量出整數距離後，釘木樁，開戰時就據那些木樁為參照。

現在前麵的坡上就有很多木樁，白天時釘的，稀稀疏疏。估計敵軍不知道乾什麼用的，因為冇有毫防效果。

就在這時，一個人靠近過來。郭紹在陌生的地方本能地比較警覺，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個穿圓領綠袍的書吏端熱茶過來。

他便冇有理會，俄而又恍然想起什麼，抬頭問道：“你會識字算？”

那書吏忙躬道：“回陛下，小人會。”

郭紹立刻招手過來：“你來幫朕算。”

那書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瞧了一眼案上鬼畫符一樣的東西（有各種符號和阿拉伯數字），臉上一副要哭的樣子。

郭紹抬眼瞧了一下，“彆急，朕教你用計算過程，你隻要照過程算數就行。”

郭紹與他談了一會兒，書吏漸漸恍然，果然隻要把特定的數進行加減乘除就可以。書吏又告辭出帳篷，稍許拿了一副算盤來。

很快中軍帳篷裡就響起了嫻麻利的“啪啪”聲，那書吏算得非常快……算盤如同古代版的計算，效率比筆算高多了，郭紹深為佩服。

……一夜無事。天剛矇矇亮，郭紹便在軍營外的悉的鼓號節奏醒來，起床穿披甲。一眾親兵侍照顧他。

郭紹問：“敵軍到了？”

昨夜幫他算的書吏道：“回陛下，其前鋒如期到達，占據了西邊的高山坡。”

郭紹展開雙臂，宦和男侍便忙把帶著青鹽洗滌清香的乾淨裡襯給他套在上。郭紹神平靜鎮定，目沉靜卻銳利，神調整到了最佳狀態。

他顯得十分淡定，還問那書吏：“對了，昨夜忘記問你了，你什麼名字？”

敵兵靠近了眼皮底下，皇帝還有心關心一個小吏，他的從容染了所有人。

書吏急忙答道：“回陛下的話，小人張寅，西蜀人士。”

郭紹道：“你的話說得好。”

郭紹很快在眾人幫助下，把製的板甲披上，深紫的鬥篷也繫上。他在戰陣上不算黃的，太鮮豔，在特殊況下容易引起敵兵的照顧。

黃金扣的皮帶繫上腰間，郭紹提起劍佩戴上。然後才洗漱吃個半飽。

他一整潔地走出帳篷，先站在坡上觀察了一會兒。此時天更亮了，初春的清晨，山間還籠罩著白淺淺的薄霧，郭紹抬頭看天，今日天氣很好。

西麵山頂卻冇有舞，郭紹眺，能看到上麵有旗幟，還有人影站在上麵。

戰前站在高往的人，多半都是聯軍的統帥大將。昨天郭紹還去過那裡，或許腳印現在都還在，顯然猜測著李彝殷可能也在那裡，郭紹心裡有種很近的覺。

不同的人站在同一塊土地上，立場也會不同，而今李彝殷在想什麼？

郭紹眺了一陣，武將們陸續來到了中軍。軍以往多年的戰陣習慣，依舊保留了不，先到主將跟前來，最後再部署一下戰陣。

來了近百人，指揮使以上的武將幾乎都到了。眾人一麵觀看對麵的戰陣，一麵等著郭紹下令。

“昨夜已軍前議事，一切照原定部署。”郭紹開口道。

這時眾將便陸續安靜下來。

郭紹道：“陣前照實，諸將可合理地臨機決斷。不過，未經允許，不得使用銅火炮及火繩槍！諸位記清楚，用火的訊號是《十麵埋伏》；反擊的訊號是《將軍令》！”

眾將嚷嚷著紛紛應答。

郭紹頓了一下。心道，像這種擺開了決戰，是雙方你我願才能發生，若是黨項契丹聯軍不願意，他們能把軍隊集中到這裡來？這是個機會，郭紹盯住的是聯軍的騎兵……特彆是遼軍鐵騎，因為在他眼裡，隻有遼軍騎纔算得上合格有組織的騎兵軍隊！

需要引遼軍騎上來了，戰爭才能真正開始。

郭紹神變得肅然，又道：“軍是九州最悍的兒郎組，裝備吃穿，都是最好的，是無數漢人百姓的民脂民膏！”

這話頓時很嚴重了，眾將敬畏地站正了。以民為本，是唐朝時就有了思想，郭紹這話還是很接地氣。

郭紹朗聲道：“兒郎們翻山越嶺來到這裡，不是為了出醜人恥笑，是為了漢家的臉麵，勿負朕與黎民百姓的殷切期待。為尊嚴，為保國安民，為祖先留下的每一寸國土，願諸位戮力殺敵！”

人們紛紛迴應。

郭紹聽罷也不多說了，下令道：“備戰！”

眾將大聲喊道：“為皇帝效力！”“天佑吾皇，萬壽無疆！”

……

漫山遍野都是隊列的軍隊。楊袞觀著前麵的氣勢，從整肅的軍容，便道：“敵人數隻是咱們的三分之一，但這是場惡戰。”

許軍步騎在此地佈陣的人數一共才四萬多人，而聯軍約十二萬人！

李彝殷道：“許軍先到此地，為何不選咱們占的這片山，卻要對麵那片地方？”

楊袞也完全冇看明白，隻道：“不過對麵開闊，正能痛快戰一場！”

聯軍步騎浩浩，陸續到達了戰場，聲勢更大，人馬眾多橫向展開更廣，漸漸地形勢彷彿一個半弧，對許軍側麵都形了半包圍狀態。

超過十六萬人馬在這地方聚集，山之間喧囂異常，旌旗如雲，場麵十分浩大壯觀。

雙方遊騎在兩山之間的山裡已經衝突起來，時見拉弓的騎士影在遠視線中越過。

聯軍人數絕對優勢，楊袞和李彝殷都決定主進攻。楊袞建議道：“正麵坡最緩，前軍步軍可靠近結陣，然後從出步兵進攻。騎兵在兩翼側後護住，按兵不。

雖有所準備訓練，但黨項軍戰馬在火響麵前可能不適，先以步軍對敵步軍方陣，最是妥當。”

李彝殷雖是主力的最高統帥，但他也相信遼軍宿將的經驗，遂采納了建議。

楊袞又道：“許軍人數更，但軍容整肅，一次攻不下，可換人馬流進攻。”

一番準備，黨項步軍從山坡上向前移，他們也是一群群人組的方陣，甲不一，不人攜帶弓箭，兵五花八門，不過一個個卻也有子蠻勁。

橫山產鐵，黨項步軍著甲率很高，但顯然無力組織鐵匠作坊對盔甲進行加工，士卒們穿的甲雜不一，都是各自在家裡自製的。

李彝殷依舊很有信心，確實戰陣上並非穿得好就能打，靠的還是人的勇猛！

大片的步軍向山下蔓延下去，就如同黑一片的山洪。李彝殷看著這壯觀的場麵，心激不已，又很張。大夥兒來打仗，都是為了贏！

山穀之間，鼓聲和喊聲轟鳴，震山河。李彝殷握著劍柄，用力過度指節都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