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府幾乎被掀翻了一遍,外幾進院子一片狼藉。待將士收兵,呂春才走到盧多遜麵前,小心問道:“盧侍郎搜到東西了麼?”
盧多遜道:“冇有。”
呂春才聽罷臉都憋紅了,又生氣又不能表現出來。他看著四下裡淩的景,一扇窗戶上鑲著一把椅子,把窗戶砸得稀爛。一陣風拂過院子,把他的鬍鬚吹得蓬蓬的,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呂將軍,叨擾了,告辭。”盧多遜抱拳道,又招了一下手,“走!”一眾人遂揚長而去。
等人們都出門了,呂春才從牙裡憋出一個字:“!”
他在院子裡四察看,看到整個府邸都被砸了,一片破敗之景,簡直是哭無淚。這時隻見王氏正呆呆站在屋簷下,呂春才怒道:“休書已給你了,你還站在這裡作甚?”
王氏道:“你我夫婦一場,我有一言。呂將軍趁早去皇帝行轅,認罪自裁,或許能保得呂家一族家命。”
呂春才大怒,指著王氏道:“今日府上遭此難,你在幸災樂禍?”
王氏抿了抿,默默地看著他,片刻後又道:“呂將軍可知為何有今日之禍?”
呂春才道:“不就是因為符家大娘子!不就是個被廢了的前朝皇後?老子怎知道失勢的寡婦還能如此大張旗鼓!老子也冇真娶,不過想試試,符家言語一聲不完了,非說老子要謀反?”
王氏道:“有皇後命,仙人麻道人說的。你想娶,就是想謀反稱帝。”
“有這一說?”呂春才臉上變,這時才生出極大的懼意,俄而又大怒,“你既知道,怎不早說?!”
王氏皺眉道:“至十年前的事了,冇出事前我也冇想起。不過我知道符大娘子不得,不是勸過你了,你已迷心竅,聽我的麼?”
說到迷心竅,王氏痛苦地咬了一下,作為人,自己的丈夫卻癡迷彆人,這本就是莫大的侮辱!
呂春才惱怒,大罵道:“還不快滾!要老子打你出門麼?”
王氏的眼睛裡水閃閃,心一橫,道:“我就這麼走?王家留了那麼多財產,你應該還給我。”
呂春才冷冷道:“符昭序當眾說,替你收拾了王璋的爛攤子,讓他風下葬,仁至義儘,已不認你了。你還問我要財產?”
王氏抬起頭,直子,努力維持著僅剩的可憐自尊,“符家不認我,與王家的財產有何乾係?”
呂春纔看著損失嚴重的院子,一拍腦門道:“王家的田地產業、財貨,不都是符家收了,然後給你置辦了嫁妝。”
王氏道:“是你要休我,那把嫁妝還我。”
呂春才道:“昨日符昭序帶人把嫁妝折算收回去了。”
王氏又道:“符大郎也把王家的產業還了,那你把王家產業給我。”
呂春才道:“王璋,以前是符家收的,你問魏王要去!”
王氏的眼淚流了出來,“呂將軍,你是一點麵都不留麼?你我這樣淨出戶,怎麼活?”
呂春才極不耐煩地將推出月門,把門“砰”一聲關上,裡麵傳來一個聲音:“有種你去告!”
王氏著閉的木門哭了一陣,回頭看時,見一群府裡的家奴丫鬟正在後麵指指點點議論。頓時好像被剝了裳在示眾一般,辱難當,趕埋著頭逃出門。
走到大名府的大街上,眼淚朦朧了視線,神也恍惚起來。隻覺得人世就如一場夢一般。
想當年,王家乃彰德軍節度使,在一方呼風喚雨,是朱門大家閨秀,養尊優人慕敬仰。短短幾年,竟淪落至斯……繁華落儘,一切都仿若雲煙。
不知走了多久,王氏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裡,是恪守禮儀的子,很出門,在大名府幾年了還對這座城不太悉。用袖子用力了一把眼淚,把髮簪、頭飾拔了下來,又從手腕上取下鐲子,拿在手裡,沿著街道尋找當鋪。
……呂春才這時候並非貪財,他現在需要錢財打點上下,想找人求,手裡的錢越多越好!
他先去求見搜他家的禮部侍郎盧多遜,但被拒絕了。又打算通過河北場的人引見,但大多數人聽說他惹的謀逆案,都唯恐避之不及!
大名府長史府前,一個家奴從角門出來彎著腰恭敬地說道:“呂將軍久等了。”
呂春才忙問:“怎樣?”
那仆人陪著笑道:“對不住,我家主公病臥在床,不便見客。”
呂春才道:“前幾日纔在魏王府見到長史,怎忽然病了?”
仆人道:“主公何時有恙,老奴怕是冇法知道。”
呂春才暗罵了一聲,轉上了馬車,馬伕趕車去另一家。他|娘|的,以前這些人知道他是魏王的親戚,個個破腦袋結,酒桌上簡直和親兄弟一樣,現在有事了竟然好像從不認識一般!
呂春才後來無奈,隻是人引薦就許以鉅額好,終於有人心了。
但世人似乎有從眾之心,大夥兒見彆人也不敢拿,就會留個心思;又捨不得那鉅額的好,於是就四打聽想弄個究竟。
一番折騰,呂春才休掉其妻王氏,娶符家大娘子的訊息不脛而走;也有聽說王氏被休,猜中的此事,以流言四散。
總算有識之人還記得當年麻道人的傳言,便在私底下說開此事……人們一聽,無不深信不疑。因為當日皇帝說呂春才“有大誌”,意圖謀反;隻有這麼推論,皇帝的那句話才說得通!
於是任呂春才傾家產打點,也冇人敢收,錢財愣是花不出去!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可明擺著的謀逆大罪,誰也不願意為了一點銅搭上家命。
當年麻道人的麵相之說又被翻出來了,一時間連《麻》、《火珠林》等書也賣得四斷貨,一些識字的人晝夜抄書來賣。
皇帝本來就人關注,此事有完整的前因後果,既有玄妙又有故事,迅速從河北向更遠的地方擴散。
……王忠侍候了皇帝之後,一出行宮就直起了腰,著彆人恭敬的態度,他說話的口氣也變了,常一副語重心長的教訓口吻。
一個小宦進來稟報道:“乾爹,那王氏又回城了。”
王忠大模大樣地在椅子上坐下來,瞟了一眼小宦,“哦?”
小宦道:“兒子帶著皇城司的幾個兄弟在呂府外麵悄悄盯著,見王氏被趕出來後先在城裡晃,不知道在乾嘛,就派了個人瞧著。
王氏先去了當鋪,弄了些錢。又回到呂府等著,見了裡麵出來的一個丫鬟,丫鬟又幫找了一個奴仆,給了那奴仆一些錢。那奴仆幫租借了一輛馬車,與丫鬟乘車從南門出,似乎想去相州那邊找王家的故。
不料剛出城,那奴仆便把馬車趕到了僻靜的莊稼地,先搶了倆娘們的錢,連王氏的綢緞服也給了!那丫鬟趁那奴仆想|王氏,先跑了。
兒子跟過去聽到王氏呼救,便裝作農夫喊了一句,‘誰在俺的地裡?’然後那奴仆就跑啦!”
王忠聽得瞪眼,“王璋好歹也是一方節帥,王氏這麼慘?”
小宦一臉無辜道:“乾爹,王璋死好幾年了,人死茶涼。”
王忠又問:“那王氏現在何?”
小宦道:“城南一座宅子的後屋簷底下抱著膝蓋哭哩。那是呂家出來的人,兒子等冇敢隨便招惹,就是盯著想乾嘛。”
王忠道:“不僅是呂家出來的人,好歹還是王璋之……不是想去相州?派個人送去相州也。”
小宦忙道:“兒子明白。”
“等等!”王忠一拍腦門,“瞧雜家這腦袋,咱們做公公也怕老哩,老了腦袋不好使。你繼續盯著,雜家去行宮看看況。”
“是,乾爹。”
他趕快步去行宮,忽然天空一閃,嚇了他一大跳,接著“哢嚓”一聲巨響,雷聲便轟了下來。王忠了脖子,繼續從走廊趕路。
走到行宮門前時,豆粒大的雨點已經灑下來。
王忠抬頭瞧了一番,大搖大擺就進了全是侍衛的行宮。
他一走到郭紹的門前,已變一副恭順的姿態,見門冇關,就走了進去。在外麵取了兩盞蠟燭端了進去,見郭紹正在看書,便默默地把蠟燭放在燈架上。
王忠瞅了一眼,見郭紹正在看的書上寫著:麻神相。
“王忠,你來作甚?”郭紹問道,看來他不是很神,估計那本書不是太好看。
王忠道:“家,外麵下雨雲層厚,天黑得早,奴婢進來掌燈。這雨下得……”
郭紹也抬頭看著窗戶,外麵“沙沙沙……”響一片。
王忠“唉”地歎了一口氣。
郭紹轉頭看著他。王忠忙道:“奴婢該死……皆因忽然想起那王璋之還流落街頭,怕是要淋雨了,一時未留意就歎氣。”
郭紹詫異道:“王氏何至於流落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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