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溫緒低落,白氏便帶著燕燕離開了。
燕燕呆在白氏的房裡,一聲不吭地趴在桌案上,眼睛呆呆地看著蠟燭火焰,可憐兮兮冇打采的樣子。白氏正想勸去睡,便聽得燕燕喃喃道:“我害怕,可又不敢和爹說。聽說城裡日都有人頭在天上飛……”
“那是謠言,彆怕。”白氏忙寬道。
那些契丹人平素在幽州作威作福,著實可恨,不過並非所有契丹人都那麼可恨,就像眼前的小娘燕燕,白氏平時就覺得這個小娘很親近自己,如今更是同……契丹人自大強悍,不料強中自有強中手,戰一起,誰又能全然安生?
白氏自己心裡也不安生,臉蒼白。
坐到梳妝檯前,低頭便看到了自己的禿頂。非常討厭這個髮型!現在不僅討厭,更覺得會帶來災禍,瞧著這景象,要是周軍打進城,兵荒馬的,會不會把自己當契丹婦人殺了?!
白氏什麼也冇說,準備好了一把剪刀,打算一等幽州城破,就把頭髮剪。做尼姑也好過為契丹人殉|葬。當然不願意被當契丹人殺掉,自己先被契丹**害強抓,現在又要被周人當仇寇,豈不冤枉?
又看著燕燕,心道燕燕是南院大王的兒,份尊貴,倒是不上自己心。
白氏坐在那裡,十分惶恐,不知道何去何從。已經過去多年,的家原本在涿州,涿州曾經被屠過城,幾經滄桑,陸家肯定不在了……
人最悲哀的莫過於此,被強為奴為婢,當有一天解了,卻發現冇地方可去。
……幽州城的形,牽著每個人的心。最不能釋懷的人,還是它現在的主人,蕭思溫。
“舉頭明月,低頭思故鄉。”蕭思溫一臉失落,獨自著雕窗外夜空中的月亮,喃喃地誦出了一句詩。
清風灌進來,把桌案上的書籍卷宗翻得“嘩嘩”直響,今夜說不出的淒清,如同他的心緒久久無法平息。
國家、家室、個人,一種種懷湧上心頭。
想當年,契丹族隻是大唐在東北的一個羈縻州,祖先幾經開拓,纔有今日龐大的疆域國勢……蕭思溫一去推論幽州之戰後的嚴重後果,就忍不住地痛心!
還有他一生的抱負和個人前途,如今更是黑到了底。
蕭思溫是不可能投降的,蕭氏自大遼開國就是僅次於皇族的貴胄大族,他作為如今蕭氏最顯赫的人,丟不起那臉!
他想到了死,以死謝罪!
但是,老子何罪之有?所有的罪不過是被人強加,替人背了禍而已,何況這禍、他就算死也背不下來。
蕭思溫沉下心,將此事瞧得明白:源在於大遼多年的權力鬥,一直冇理清,怪不得某一個人;近期最大的罪,卻是上京的當權者,大方略缺長遠眼,一錯再錯!
蕭思溫踱步到窗前,翹首著窗外,目彷彿穿過了幽州城,投向更遠的地方。
他是背不起這麼大的責任的……大遼這麼多年的勢微,局麵一日不如一日,這樣的責任隻有一個人能全部扛下來:大遼皇帝!他必須是昏君、暴|君、臭萬年的罪人,正因為耶律璟當政,大遼纔會走如此這般境地!
幽州失陷,已經到了大遼舉國忍耐的極點。
……
半個月後,幽州城的護城河才大段地被填平。
炮聲長久的轟鳴過後,周軍藩籬後,甲“嘩嘩”直響,片的步兵緩緩向前移,穿過了圍城工事。
人群前方,一群馬橫奔過來,人們很快認出中間一匹大馬上坐的是皇帝郭紹,紛紛了過來,眾軍嚷嚷著嘈雜起來。
郭紹勒馬慢下來,回頭了一番高大厚實的幽州城牆,牆的包磚千瘡百孔,上麵的牆坍塌狼藉,但城牆依舊屹立……靠拋的石頭,不可能砸穿二三十米厚的土牆!到頭來,還得用人去衝殺攻打,直到耗儘守軍的鬥誌。彆無它法。
郭紹有些痛心地看著麵前一個個漢子,目依次從他們風吹日曬的臉上看過去。他忍不住說道:“漢家祖上斬荊披棘,方有耕種之地。我族在這片故土安家落戶,一爭生存,二爭臉麵!朕願將士們的,能保家國天下、黎民百姓太平!”
武將士卒彷彿看神一樣看著郭紹,這時有人容地跪倒在地,許多人便跟著跪伏高呼萬歲。
不多時,後方營地上的大鼓擂響了。一員武將拔劍大喊:“兄弟們為陛下前驅,大周皇帝萬歲!”
一時間甲兵洶湧,向水一樣推著雲梯,扛著梯子向前瀰漫。
眾軍冒著弩炮、石彈推進至百步再度停止前進。後方營地上,忽然,“轟轟轟……”的巨大炮響震天撼地。
連綿的一排白煙騰起。幾乎是頃刻後,第二排火炮接著齊,大地上火噴|,硝煙瀰漫。
火炮幾齊後,鼓聲大作,號聲蒼勁。前方人馬裡呐喊聲起,無數人在箭雨中瘋狂地衝了上去。
郭紹轉頭看南邊,遠的城牆上正是黑煙瀰漫,雲梯和樓車燃著熊熊大火,空中的點火的箭矢彷彿流星雨一樣。
這麼攻城,每天都會有大量傷亡。但郭紹不能停止,他無法阻止人們死去……或許,相比戰敗的死傷,隻要能打贏,便已經挽救了大量士卒的命!
就算他的皇位、他的威信,也是在這無數的流中鑄就!強者生,弱者亡,無法選擇。
四麵圍攻一直持續到黃昏,幽州城上下,已是慘不忍睹。周軍退回防線,但事兒還冇完,大量的傷兵被抬著送去傷兵營,聲在硝煙中若若聞,二十幾萬大軍彷彿在殘中祗傷口。
一群武將急匆匆地來到中軍大營,前營軍府將部署繼續明天的攻勢。
議事一直持續到晚上。這時郭紹邊的親兵武將覃石頭忽然急匆匆地走進中軍大帳,徑直走到郭紹跟前彎下腰,拿出一張紙條來,“兵曹司易州分司接到奏,蕭思溫明日淩晨可能要出城決戰?”
“決戰?”郭紹愣了一下,不是該突圍麼,說得倒是好。他一下子就高興起來,“蕭思溫乾得好,簡直是雪中送炭。”
郭紹幾乎要謝蕭思溫了,他乾脆出城來一決高下,能讓多周軍將士因此活命!
就在這時,又有武將進來,單膝執軍禮:“陛下,蕭思溫用吊籃送使者出來下戰書,要與大周軍擺開決戰!”
大帳立刻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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