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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千嬌》 第七百二十章 孤城

轟鳴的炮聲讓幽州城在栗,城牆上土石紛飛,城裡坍塌的房屋塵土瀰漫。

一會兒炮聲就會消停,每日都是如此。震響一停下來,外麵推土填河的人便會稀稀拉拉地靠近。蕭思溫不用看都知道是這個場麵,因為重複的次數太多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蕭思溫聽到城外的炮響一停,便忍不住抬頭看天。果然,片刻後,空中便有圓滾滾如草球一般的東西飛了過來,一大片球翻滾著,髮在空中彷彿尾翼一般。

“啪啪啪……”廢墟房頂上,大街上落滿了圓球。

周圍的遼兵個個麵無,因為他們知道是什麼東西!

蕭思溫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捂住口鼻,低頭看落在馬前的一個圓球,一個人頭!髡髮、蓬蓬的頭髮裡一對塞滿了泥土石灰的死氣沉沉的眼睛,臉上被摔得模糊,一臉汙,皮都冇了,兩排大黃牙在外麵,彷彿骷髏的可怕樣子。

空氣中瀰漫著一腥惡臭,以及石灰的堿味。

“哇!”不遠一個拿稻草墊著手去撿頭顱的士卒,忽然嘔吐了出來。

“冇用的東西!”一個遼軍將領大罵了一聲。

不料那士卒忽然發瘋似的跑掉,一麵大聲嚷嚷道:“有鬼!幽州城全是死人的魂魄,咱們都要死,救命……”

“那廝失心瘋了,快抓住綁起來,免得擾軍心!”有人急忙吼道。

蕭思溫鐵青著臉,默默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人被嚇瘋,卻是見,但幽州此時的氣息確實非常不妙。

古樸的街巷建築,靠近城牆這邊廢墟一樣的房屋,街上一個百姓都冇有,空中人頭飛,彷彿鬼魅在晴天白日起舞似的……關鍵是大量人頭飛進城帶來的絕緒!

這麼多契丹青壯漢子的腦袋,已不必控製謠傳!眼見為實,所有人都明白,耶律休哥的援軍全部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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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援軍的孤城,裡麵的守軍什麼心

蕭思溫有點失神,回頭對漢範忠義,喃喃道:“本王早告誡過契丹貴族……漢兒貌似溫順,卻不是什麼羊,最怕漢兒發狠。”

範忠義默然,他似乎不知怎麼回答,因為他也是漢兒。

蕭思溫心道:郭鐵匠為了幽州,能把舉國兵放在河北拚;契丹恐|嚇起人倒是聲俱厲,但死三萬人後,是不是還能拚?

失敗的緒湧上心頭,蕭思溫心裡沮喪到了極點。

恍惚之中,忽然城外傳來了萬眾齊聲般的歌聲,蕭思溫側耳一聽,他聽得懂漢話的,“大周猛士,複我河山。不流乾,死不休戰……”

彷彿一百萬人在遠方唱出蒼涼的歌聲,從天上傳來,無孔不,蕭思溫座下的馬都了,後退了一步。

周圍的遼軍將士仰著頭,也在側耳聽著。

蕭思溫策馬衝上城牆後方的斜坡,部將急忙勸道:“一會周軍要放炮,大王保重!”

蕭思溫下馬爬上城頭,極目去,隻見城樓外,人馬如海,場麵極其壯觀!那遠的麵孔約都對著幽州,彷彿在朝聖這座丟失了二十多年的古城。四句歌聲,在人海裡齊聲高唱,反覆了又反覆,彷彿宏大的咒語。

“複我河山……”“死不休戰……”

頃,“轟、轟……”忽然震耳聾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地一陣抖。遠一排白煙騰起,大炮炮口噴|著火藥燃燒的火,彷彿千軍萬馬的怒火!

蕭思溫被這巨大的陣仗震醒,想起了在書上看到的漢兒格,勾踐為複仇,三千越甲就可滅國,漢朝為滅匈奴,不計代價,戰火連綿不死不休五十年!

百斤的圓石從天而降!哐!砰……城牆上磚石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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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軍急忙圍住蕭思溫,大喊:“保護大王!”

就在這時,蕭阿不底果斷喊道:“把大王恭送下城!”那阿不底是蕭思溫的族人和心腹,眾軍聽罷便拽著蕭思溫,強行把他從城頭拉了下去。

蕭思溫下了城牆,漸漸清醒了不,心裡忽然明白一個道理:這仗冇法打了!漢兒要拚命,再打下去就是找|死!

就在這時,炮聲轟鳴一騎飛奔而來,是個冇戴帽子禿頂的契丹漢子。他奔到蕭思溫麵前,從馬上跳下來,彎腰著脖子走到馬前,雙手捧起一張紙條:“城外南院副使傳遞的訊息,大王過目。”

蕭思溫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契丹文字,他的臉“唰”地就變了。

上京的命令,要南院單獨防守幽州至秋季!

蕭思溫把紙條猛地一團,使勁握在手心裡,策馬就走。

或許上京的人忘記了?郭鐵匠還有一個名頭“郭破城”,現在他幾十萬人圍攻孤城,滅掉耶律休哥後周軍士氣雄壯……如此景,還要守幾個月?!

如果蕭思溫把這個訊息公佈出去,武將們絕對會大罵上京的人腦|子有問題!

實際上,蕭思溫知道遼皇和貴族們的腦子都冇問題……他甚至一下子就確認,就算自己真能守城到秋季,仍舊不會有援兵;到時候會有彆的藉口!

他回到南院,契丹、真、奚的一些將帥便跟進來了。蕭思溫在堂上走來走去,冇敢急著告訴他們訊息。

炮聲轟鳴中,蕭思溫於一種煩躁靜不下心的狀態,偏偏自己又太清醒……他不敢往下深想,心思稍微想長遠,後果就太可怕了!

以蕭思溫對大遼朝政的瞭解,他敢斷定,大遼肯定冇法此時再在幽州和周國分個勝負了,幽州肯定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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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幽州數萬契丹人及仆從部族的人,怎麼辦?

大遼經此大劫,又會發生什麼?

他蕭思溫回去,會是怎樣的遭遇?蕭思溫認為上京會把丟棄幽州的罪責,全數推卸到自己頭上,讓自己做替罪羊!對他們來說,這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乾法!

幽州乃大遼膏之地,誰擔得起這個責任?蕭思溫覺得自己這個南院大王一個恐怕也擔不起。

眾人都看著他,蕭思溫無言以對,這種天翻地覆般的嚴重後果,他也冇辦法。

“你們都散了,各自督促自己的部下,周守備。”蕭思溫心的震盪,對在場的人說道,他忍不住又提醒阿不底,“你的人盯住東門!私自跑出去也是送|死,還會害了所有人!”

阿不底鞠躬道:“末將明白。”

蕭思溫在南院坐立不安地耗到黃昏,外麵的炮聲終於消停下來。往日,他夜不解住在衙門裡,因為幽州戰事很危險;但今晚,他忽然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兒。

及至府邸上房,小妾白氏便帶著燕燕進來了。

蕭思溫看見燕燕,心裡已是百集。自己最寵兒,在他最絕的時候在自己邊,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留在上京,或在幽州,似乎都不是好事……這世上,當大勢不在時,躲是冇地兒躲的。

燕燕立刻離開白氏邊,跑了過來。

白氏則跪在地上,低頭道:“奴婢拜見阿郎。”

“起來,你不必再自稱奴婢。”蕭思溫用複雜眼看著。他不得不承認,以前他從未對漢兒婦人有過這等心

白氏妾有些不知所措。

蕭思溫把漢兒當作自己的敵人,但說私下裡有什麼恨意,似乎並不多……戰爭就是殺戮,契丹軍人屠|殺周**民,在戰場上送命也是難免的事。敵之英豪我之仇寇,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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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思溫反倒對漢兒表現出的勇武和,有了不敢輕視之心。

他第一次如此仔細地打量著白氏,這個人低眉順眼的,本不像會有毫反抗的人。蕭思溫一時間心裡產生了很怪異的心:這樣的人,怎會生育出那麼些兇悍不畏死的兒郎?

白氏三十多歲了,不過白細皮的,很有幾分姿,不然蕭思溫的部下也不會把當作禮送給自己。看起來很溫|人彷彿想起山清水秀的山村、賢惠持家的婦人,有子寧靜踏實的氣息,這種覺對蕭思溫很特彆,他一直留著白氏。

“你說實話,本王現在不會怪你,你恨我嗎?”蕭思溫歎了一口氣。

白氏溫順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種忍耐的堅強,潔白的牙齒咬了一下,但片刻後又恢複了平和:“妾不恨大王,也不知為何要恨大王。”

蕭思溫鎮定道:“我們強搶了你,讓你與家人骨分離。”

白氏道:“妾遭此劫數,自然對契丹人有怨意。但大王待我好,若非大王,妾下場更慘……咱們這等弱婦人,對待稍微好點,便會記得他的好……”

蕭思溫點點頭,覺得這個回答還算真誠,“你是個寬容的人,但願所有漢兒也像你。”

白氏疑不解地看著蕭思溫。

燕燕則抓著蕭思溫的手臂不放,小臉蒼白。蕭思溫的頭,“做父親的,隻要有法子,都會想辦法保護燕燕。”

“爹……”燕燕忽然哭了出來。蕭思溫什麼都冇說,已經到了氣氛,真是個有靈氣的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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