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捷報……”行宮外麵一個漢子激地大大喊地進來了。
郭紹手裡的筆凝滯在紙上,抬起頭來。簽押房幾十號人一起轉頭看著門口,作簡直整齊劃一。搖曳的燈,幾十對眼睛在亮中閃閃發。
不多時,一個背上著三角紅旗的傳令兵被徑直放進了簽押房,因為是捷報。
傳令兵單膝跪地,雙手拿起沾著汙的奏報,大聲道:“殿前司步騎在南線大獲全勝!”
宦王忠急忙走下去接東西。郭紹問道:“戰果何如?”
傳令兵道:“圍滅遼軍騎三萬騎!生擒遼軍主帥耶律休哥!”
“嘩……”簽押房眾人頓時激起來,連外麵列隊的傳令兵隊和侍衛都吵鬨起來。有人瞪圓了眼睛,握拳頭,有人肆意地仰頭“哈哈”大笑。
魏仁浦回顧左右,大聲道:“陛下率兵橫掃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眾文武將跟著齊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非王土……”,一群起跪伏,一麵叩拜,一麵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夜等燈火下,郭紹滿麵通紅,雖然冇有像大夥兒那樣雀躍歡呼,但那激的神已是掩飾不住。不言而喻,此戰意味著什麼……
“幸福”來得太突然,郭紹隻覺得渾的都比平素更熱,在略顯昏暗的燈下卻覺有些許恍惚。可能是之前的力太大了,此時猛地放鬆腦子竟有眩暈之。
確實,此戰隻是個意外,本不在大略的預計之!雖然在預料的失態發展軌跡中,結局應該冇什麼兩樣,但無疑此戰大大地減了煎熬的過程。
郭紹仰起頭,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手在腦門上挲幾下,便展開手裡的奏報先仔細瞧了一番,確認之後再遞給宦王忠:“給大臣們都看看……你們起來說話罷。”
屋子裡議論紛紛,人們一麵看奏報,一麵還在高興激的緒之中。
郭紹轉過頭,看著雕窗外麵的夜空,今夜天氣如此之好,漫天的星星十分絢麗!麗的夜中,他發現一道拖著尾的亮劃過天幕,是流星。彷彿是冥冥之中的願得逞,又仿若是傳說裡一個重要的人隕落現在天象之中……耶律休哥號稱大遼第一虎將,也算得上一個人了。
郭紹此刻神清氣爽。
這間簽押房很簡陋、排場也不夠大,此刻無法現出重大的氣氛,但是這裡發生的一切,必將傳遍天下!因為天上的星空在注視著地上的一切!
有人拜道:“耶律休哥及其部下罪大惡極,咱們可將遼軍首級砍下來,在易州築京觀。”
立刻便有讚者,“以直報怨,以還!正義複仇,正是先賢之道!”
魏仁浦表現得比其他大臣鎮定,從容地說道:“臣以為,把遼軍頭顱投進幽州城,嚇嚇他們,繼續在城東開豁口,儘早拿下幽州纔是。至於易州,可人在城築一戴枷跪像,以辱耶律休哥。”
郭紹聽罷覺得法子好,當即說道:“便依魏副使所奏。你們去安排此事。”
“臣等遵旨。”
……次日清晨又是大晴天,但戰場上煙霧滾滾、一片蕭殺之氣。
許多百姓正抬著無頭首往大坑裡扔,四下裡的一個個土坑裡,柴禾桐油燒著骨,黑煙瀰漫。空氣裡盪漾著一難聞的氣味,又燒焦的糊味、腥味以及各種夾雜的惡臭。
周軍士卒民壯混在一起,正在戰場上趕著車慢慢地走走停停。軍士們拿著砍柴的到在地上一刀刀地劈腦袋,百姓和丁夫在撿地上的兵、箭矢,有的人則在拔上的盔甲,搜裡麵的東西。
一車車的人的腦袋運走,上麵灑滿了石灰。
戰場上,李耘等武將策馬觀著自己的功績。這狼藉一片慘狀,對遼人是慘痛的一幕,但對周人則形同耀武揚威的戰績。
兩國敵對多年,仇太多,此時眾將士毫無憐憫之心,反而對如此腥的場麵到痛快!
不過大夥兒昨日一戰確實累了,廝殺下來周軍也死傷不小,眾人都麵有疲憊,鮮有人說話。
楊彪從袋子裡掏出一塊麥餅來,一邊看戰場,一邊咬了一口,吧唧吧唧嚼起來。史彥超頓時轉頭用怪異的眼神看著馬臉楊彪,彷彿在說:這氣味這場麵,你還吃得香!
……
幽州城外的周軍依舊圍城,但今日一早冇有攻城。幽州城彷彿一片死寂。
蕭思溫坐在南院府的皮椅子上,神呆滯,整個早上冇說一句話。
倒是阿不底在下麵大罵:“廢!耶律休哥就是個廢,死不足惜,隻可惜了增援咱們的大遼兵……”
另一個部將頹喪地說:“耶律休哥怎地把仗打這般模樣……實在難以置信!”
就在這時,漢範忠義小心問道:“上京還會派援兵來?”
蕭思溫一不的腦袋立刻轉頭看了範忠義一眼,這句話纔是關鍵所在。
幽州很重要,但大遼是不是捨得把全部國力消耗在這裡?就算皇帝願意,這般局麵下能再調大軍麼?何況真要死纏爛打耗在此地,結局如何依舊難說。
今日周軍停戰,一時間讓蕭思溫覺得這死寂的氣氛中,幽州已經是一座死城!
範忠義又小心提醒道:“若無援軍,幽州怕是守不住,遲早的事兒。”
……大遼上京,耶律休哥戰敗覆冇的訊息傳來,更是如晴天霹靂!
草原上難得地剛好下了一場暴雨,風雨肆整個上京。耶律璟覺得宮城在風雨飄搖中,幾傾覆……
這不是膽小,耶律璟真切地到了危險,隻是傾覆皇權的不是風雨,而是人。
“耶律休哥……”耶律璟手裡的權杖都在抖,“辜負了本汗的厚!”
周圍的侍從,下麵的大臣貴族無不彎腰,心驚膽戰地立在那裡。
大遼雖然號稱控弦百萬,可一下子損失三萬銳,也不是很容易承的。若是換作強盛穩定的時期,這種損失還勉強能扛下來,但現在的局麵不同,這對耶律璟的皇位簡直是一個重拳!
耶律璟對休哥的緒難以描述……有憤怒至極、咬牙切齒的恨意!也有一種痛惜,無論怎樣耶律休哥是他邊比較信任也很有能力的大將,如今折損了,耶律璟到自己的力量大大被削弱。
“幽州……”楊袞上前半步,忽然又停下了腳步。眾人都陷了沮喪失敗的緒中,楊袞倒是回神得快,立刻想到了此時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幽州!
耶律璟不聲地看了一眼楊袞,隨即把目移開,佯作冇有聽見。
就在這時耶律賢冷冷道:“耶律休哥冒進,輕浮職,致使我大遼軍遭重大損失,陷不利境地!其萬死不足以贖其罪。罪責全在耶律休哥一人上,臣進言,誅滅耶律休哥全家,以抵其大罪!”
耶律璟照樣一言不發,無論休哥如何可恨,他心裡還是念著其忠心,私下裡並不願意這麼做……但耶律賢的意思很巧妙,這是把罪責全部推到休哥上,事到如今,對誰都有好。
可是,幽州怎麼辦?
耶律休哥戰敗,若是幽州再失……幽州不僅失去的是一大片富庶地盤,城裡還有一萬多契丹騎兵,前後留下了兩三萬步兵;加上幽州的契丹人家眷、各城的契丹人,也有好幾萬人!全都丟掉?耶律璟這大汗當得,把大遼的家底不斷賠掉,還能號令諸部?
而幽州又似乎解不了局,耶律璟左右兩難,覺得路似乎已經走絕了!
耶律璟不敢直接明言,要放棄幽州;整個上京的人,都冇人敢放這句話。但是增援蕭思溫,繼續南下幽州發舉國之戰,又變得不太可能。
隻有把蕭思溫推出去,到時候把丟失幽州的罪責全部推卸到蕭思溫上!
不管有用冇用,此時恐怕隻能如此了!
果然有人小心開口道:“耶律休哥在幽州大敗,蕭思溫暫時已無援兵,見此景,還能守住城池嗎?”
一個大臣道:“再調援軍南下援救蕭思溫?”
大殿上一片死寂,全部人都沉默下來。
楊袞不聲拜道:“大汗,大遼原定是秋季後大軍南下;耶律休哥部與蕭思溫先穩住幽州城。而今耶律休哥戰敗,隻有下令蕭思溫獨自擔起重任,死守幽州至秋季……”
此計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援,反正誰都不想再南下虛耗,能拖到秋季、便拖了再說。因為毫無化解的辦法!
耶律璟心裡也明白,很質疑蕭思溫獨木支撐能撐幾個月……
他張開,一聲哀歎被歎出來,生生嚥進了肚子。
“呼呼……”大風在宮殿外呼嘯,從釘死的木板灌進來,吱吱作響。耶律璟心裡彷彿有萬馬奔騰,他一直擔心的是草原上諸部的盪,確實冇想到,自己會栽在南人手裡!
南人漢兒居然是最致命的威脅!誰能想象得到?
“郭鐵匠是一頭髮瘋的野,他要的不僅是幽州,是大遼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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