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著府君，有前途，比我出息多了。”尹昌看著腳下的路，“小盛，人這輩子要走得踏踏實實，往上看是不的。你比我清楚，越是英明神武的主子越不好伺候，府君跟前糊弄不得，有點心思瞞不過去。你這脾，府君不知道嗎？不照樣把你擱在邊用起來了嗎？那是因為你有才啊。你盯著喬天涯，盯著霍凌云，可他們都跟你不同路子，你是聰明的傻小子，別為著這點東西跟他們慪氣，壞了跟府君的誼，耽誤以后的前程。”

費盛聽到這里，更委屈了。他走在前邊，抹了把臉。

費盛的爹就是費氏的偏房庶子，到了費盛，連本家赫連侯的邊都不著。他爹還好賭，要不是死得早，錦衛僉事這個職位多半也保不住。費盛跟過很多人，當初為了跟赫連侯攀上關系，日在小侯爺費適面前抬轎子，后來跟著韓丞，被當作兒子似的呼來喝去。

他不是君子，他什麼都不是，他就是想熬出頭。

老頭說：“你看不上霍凌云，可我聽說他也是好出，爹是打土匪的，活著不容易，別老是跟人家過不去。”

費盛說：“他搶你戰功！”

“給他唄，”尹昌走在費盛后邊，在費盛不知道的時候抬頭看著費盛的背部，過了許久，才說，“我還能活幾年？拿著也沒用。”

費盛還年輕，量高大，格強健。

尹昌不知不覺地停下了，他似乎只能走到這里，即便不服老也追不上年輕后輩的腳步，往前是另一個世界。他看著費盛沿著這條路繼續向前，看了半晌。

“小盛，老頭沒出息，這輩子連兒子也沒養活，可是你信我，我看你得活到一百歲，功退呢！你往前走，”尹昌停頓片刻，忽然喊起來，“你往前走啊！”

費盛回頭看尹昌，覺得老頭的目很陌生。他這輩子沒有被父親注視過，所以不懂這目背后的期。但是他停下腳步，說：“你也走啊。”

尹昌莫名笑起來，他捋起掉的白發，出滄桑的臉，說：“我老咯。”

錦衛到底沒鬧起來，費盛即便不痛快也知道分寸，翌日給沈澤川端藥時，聽見沈澤川問：“吃酒了？”

費盛看府君還在批案務，沒抬頭看自己，像是隨口一問。他心里七上八下，不清沈澤川的意思，只能如實答道：“……昨晚喝了點。”

沈澤川順手把批完的案務遞給費盛，說：“自個兒去辦差院罰俸。”

昨天不是費盛值，他不著頭腦，接過案務謹慎地：“昨個兒不是……”

“招募的事不是你辦嗎？”沈澤川終于抬眸看向費盛，“花名冊還沒呈過來，這差事沒完。”

費盛先是一愣，接著大喜。他握著案務，“砰”地跪下去，說：“主子英明，這事我馬上辦妥！”

錦騎指揮使給了喬天涯，費盛原以為他先前的差事也要轉喬天涯接手，這是審核招募的要務，在新建的輕騎里分量很足，怎料還在自己上。

沈澤川稍稍活著脖頸，瞟向窗口。臨近三月的端州連日晴天，庭院的雪化得差不多了，薄過窗紙，映在他的右耳，在頸間晃出些許絢麗卻微小的芒。

蕭馳野正站在庭院，從骨津那里收到了闃都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