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云磅礴涌現, 吞噬了天。離北群鷹橫穿萬頃蒼茫, 猛率先俯沖向下,在唳聲里鋪開雙翼, 沖散薄霧, 俯瞰著皚皚白雪。獵隼自南而來, 好似齊發的利箭,筆直地飆向群鷹。猛唳嘯著, 旋過底下的軍旗, 戰鼓聲剎那間響徹天坑。
騎兵們勢如波濤,從南方撲過來。
鐵騎紋不, 待能看清騎兵的彎刀時, 尹昌“鏘”地拔出舊刀, 朝天大喊著:“開——!”
匍匐在雪地中的軍登時松手,兩頭的繩索一掉,新挖的橫就暴在眼前。以快聞名的邊沙騎兵奔襲過,馬匹停不下來, 它們跌進橫, 前膝當即發出折斷的“咔”聲。
前鋒騎兵翻滾進橫, 摔了頭陣。軍頓時拔刀,狼撲下來,跟這批前鋒在里戰。后方的騎兵速度不減,策馬躍過橫,繼續前沖。
尹昌砍翻騎兵,還要躲避頭頂飛過的馬蹄, 一不留神就可能被蹄得頭破流。他貓著,朝那頭喊:“老虎,你咋回事,挖窄了!”
澹臺虎掌心皆是汗,他盯著飛奔而來的騎兵,聽到了尹昌的喊話,卻不敢分心回答。他握著自己的雙刀,里默念著澹臺龍的名字。
等到矮種馬都要抵到臉上了,騎兵的彎刀已經襲來,澹臺虎向前翻滾,后方的蕭馳野霎時突出狼戾刀,借著騎兵的沖勢把對方捅了個穿。水撲濺,澹臺虎帶著守備軍蹲橫刀,直接削斷了矮種馬的。
戰馬凄厲的嘶鳴,像是失翼的雁,仰著頸翻倒在地。騎兵們落馬滾,澹臺虎抹了把滿臉的,抄起雙刀,吼道:“報仇了!”
騎兵連續遇挫,減弱了沖勢,不肯再貿然前突,但是距離已經近,他們想退,蕭馳野卻進了。
蕭馳野用刀背輕磕馬腹,浪淘雪襟直沖出去。離北鐵騎的馬蹄聲沉如悶雷,急催著風雪,把騎兵的陣型撞得四分五裂。“戰車”不準騎兵息,只要被重甲撞翻在地,烙鐵的馬蹄就會踐踏,從騎兵上碾過去。
獵隼帶風刮過頭頂,試圖向東邊逃竄。猛掠雪俯沖,鉤抓住獵隼,在經過離北狼旗時撕扯掉了獵隼的一只翼,跟著把獵隼甩了出去。
騎兵洪涌退,其中的小將奔馬疾呼,撤下普通騎兵,用邊沙話呵斥著蝎子前進。彎刀頓時收攏,注視著離北鐵騎向后退。
蕭馳野緩速歸陣,四面突出的縱隊跟著迅速合并。蝎子們頂替前鋒,他們掄起的鐵錘面對的不再是一個鐵騎,而是一群鐵騎。
蕭馳野帶頭沖鋒,他在奔馳間霍然收起了狼戾刀,背后的鐵騎隨著他的作“唰”地放出了那長度可怖的新刀。蕭馳野微俯了,他們像是在夜間一閃而過的寒,狠狠捅進了蝎子的隊伍里。
蕭馳野雙手翻著較長的刀柄,在馬過時帶走了蝎子的人頭。長刀為了減輕重量,削薄了鋒刃,割就在眨眼間。頓時噴向重甲,沿著鐵臂飛濺而出,灑在雪地上。
鐵錘跟不上長刀的速度,又掄不到鐵騎本,只能眼睜睜看著離北鐵騎殺陣,把自己的隊伍砍了兩半。
浪淘雪襟沖破騎兵的重圍,呼著氣踏蹄轉。蕭馳野斜著長刀,甩掉了刀鋒上黏稠的。
兩側的蝎子著氣,看中鋒盡數落馬,蕭馳野所經之淌路,長刀幾乎刮掉了所有阻擋他的人頭。
蝎子勒著韁繩,用邊沙話呢喃著:“赤達其……”
離北鐵騎再次驅馬,蝎子們在那悶雷聲起時就掉轉馬頭,不肯再戰。后方的騎兵小將看蝎子后退,急忙揮刀呵斥,但是無果,蝎子們怯意已生,他們在失去首領后就淪為了這片戰場的祭品。
浪淘雪襟疾奔而出,離北鐵騎群逐在后。
天坑南側的騎兵無力抵擋,彎刀捅不穿堅的重甲。失去戰馬的騎兵爭先恐后地狂奔在雪中,他們急促地呼哧著白氣,猶如決堤的洪浪。離北鐵騎震著雪面,落后的騎兵跌在地上,彎刀摔了出去,他拔棱刺的手還沒有探出,就被鐵騎的馬蹄直接吞沒。
蕭馳野突出陣沿,他追逐著騎兵,就像三十年前蕭方旭追逐著騎兵,鐵蹄下沒有憐憫。離北鐵騎肆著前襲,重甲肅殺地橫穿戰場,在澹臺虎眼中化為正在出鞘的重刀。
蝎子在奔馬間厲聲喊著:“赤達其!”
惡狼!
七年前蕭既明帶兵南下,號稱是鐵馬冰河,這夜蕭馳野追趕邊沙騎兵二十里,踏地有回聲。
“這他媽的……”尹昌間滾,拭著臉上的,心里默念著。
嚴霜過境,寸草不留。
* * *
沈澤川在帳煮茶,府君不善此道,只是把糙茶塞進茶壺里,然后灌上水擱在火上燒。他膝頭擱著折扇,側旁堆著案務,眼睛卻盯著那茶,看它逐漸沸騰,“咕嘟嘟”地頂著水泡。
海日古蹲在帳子門口,從空隙看,對費盛說:“這麼煮喝不了吧?”
費盛對這只蝎子沒好,抱著手臂看前方,聽戰鼓聲聲催,說:“你又喝不著,哪門子的心?”
沈澤川呆了半晌,回神時茶已經快煮干了,他拎下來,又添上水,繼續煮。沸水聲能遮蓋些許戰鼓聲,他被那聲音敲得恍惚,今夜什麼事也沒有做。
費盛看時辰都晚了,掀簾子進來,輕聲對沈澤川說:“主子小睡片刻?前邊一有消息,我就喚主子。”
沈澤川垂著眸沒回答。
費盛就明白府君這是不肯,他不敢再勸,退回了帳子門口候著。軍帳的茶水滾了一宿,天快亮時,沈澤川聽到戰鼓聲停下了。
沈澤川起撥開簾子,費盛趕忙給披氅,陪著沈澤川出了帳子,往外走。沈澤川在那蒙蒙亮的雪霧里,又等了片刻。晨時很冷,站久了鼻尖會凍得通紅,那朔風刀子似的撲在臉上。過了小半個時辰,沈澤川忽然聽見馬蹄聲起,接著重影層疊,猛最先歸營。
費盛松了口氣,如釋重負,立刻對沈澤川賀喜道:“主子,了!”
猛打了個旋,就想落在沈澤川的手臂上。沈澤川今日沒有戴臂縛,他抬起臂,那頭就傳來聲哨聲。
蕭馳野突破茫茫大霧,馬不停蹄,在沖營地時一把帶起沈澤川。浪淘雪襟放慢速度,顛著蹄掉過頭,帶著倆人再度奔雪霧間。撲空猛落在軍旗上,睨著眼看他們跑遠,把爪子蹭干凈了。
尹昌兜著自己的戰利品,想說什麼,費盛給摁了回去,沒讓他張。其余人神各異,澹臺虎啐了口掌心,熱了些,說:“……咱們先進帳,軍務可以稍后再呈報,不急這一會兒。”
他說完,又蓋彌彰地重復了一遍。
“不急這一會兒。”
“咋不急?”尹昌著頸子張,納悶道,“卯時要回城,府君急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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