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洵瞪大了眼。
他覺得大人應該很討厭這種地方的,但事實是大人不僅跟好回了房、任在邊死纏爛打,還去了前堂,點了兩壇子酒看舞姬跳舞。
那舞姬是真會跳啊,一邊舞一邊將上裳往下扔,旁人得個輕紗袖都陣陣起哄,他家大人往那兒一坐,突然就十幾條各異的肚兜飛了下來。
“……”宋洵抹了把臉,心想幸好樓掌柜沒來啊,不然也不知會不會將這千秋樓給拆了。
齊岷很快趕了過來,將尸帶回衙門,斜了一眼正仰頭喝酒的宋立言,連連嘆氣:“我還以為師尊來能治治你,沒想到反像是來給你撐腰的。”
宋立言遙遙舉起酒杯朝他一敬。
齊岷拂袖便走。
好坐在他旁邊,想靠近卻有些畏懼,手給他斟酒,眼里氣橫生:“大人氣度不凡,瞧得妾心極了,若大人愿意與妾春宵一度,那今日的賬妾來結也無妨。”
宋立言咽下酒,看也不看地問:“這賬上能要多銀子?”
好托著下笑:“妾可是這千秋樓的頭牌啊,喝這一壇子酒就是十兩銀子,再睡上一夜,那可就是百兩雪花銀。”
竟要這麼多?宋立言挑眉,突然有點心疼樓似玉,開個客棧忙里忙外的,一個月也就那麼幾十兩的收,在人家這兒,一晚上就頂一個月了。
不過……掌燈客棧還是比千秋樓舒坦些,酒就算摻水了也清冽,不像這兒的,一子胭脂甜香,喝著不過癮。
一想到那人打著小算盤的干模樣,他忍不住抵著酒杯輕笑。
好盯著他瞧,突然嘆:“要不妾再些銀子,大人與妾好一場如何?”
收斂了笑意,宋立言終于側頭看,倒是沒說什麼,只將手里的酒杯遞了過去。
這杯子他剛喝過,沿上還有溫,好了,笑著就抬袖飲了,末了還忍不住嘆道:“原先多是男人與妾說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難得這一回,妾想死在大人懷里。”
宋立言優雅地頷首:“全你也無妨。”
竹管弦之聲霎時凝滯,四周升起一片白障,飛快地在他們頭頂合攏,外頭的人只覺得眼花,眼再往那雅座上看,方才嘻笑飲酒的兩個人,好像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好仍舊笑著,著酒杯挲自己的瓣,抬眼瞧著他。宋立言卻是已經祭出了法陣,白從頭頂落下,將整個人都罩在里頭。
宋立言眼里有些,只一瞬也被抓住了。
興地笑道:“大人是不是奇怪,妾為何不逃?”
將紅紗在指尖繞了繞,扭子,頗有兩分小兒的:“妾等了大人這麼久,好不容易把大人盼來,如何舍得逃呢?要逃……也該是大人您逃才對。”
紅的妖氣從白障四周爬上來,像樹的枝條藤蔓一般蜿蜒攀附,纏至頭頂,在頂上開了一朵碩大的曼陀羅花,花苞一張,紅的泥漿傾泄而下,將兩人一起淹了半個子。
宋立言嫌惡地沉了臉,了獬豸劍去砍,可這泥漿得不像話,一劍砍下去,連劍也被淹在了里頭。
好卻是一副來去自如的模樣,涉泥朝他走過來,紅紗落,隨手沾了泥點在自個兒眉心,笑得愈加妖氣:“來了就別走了吧,這世上等著你的人,可不止樓似玉一個啊。”
……
樓似玉正帶著剛出獄的李小二收拾客棧,沒由來地就打了個寒戰,皺眉回頭看了一眼。
“掌柜的,怎麼了?”梨花鼻尖上沾著灰,瞪大了眼睛看著問。
收回目,著手絹給了:“也不知怎的,最近總覺得咱們這浮玉縣風雨來。”
梨花張地抓住的手:“那姓裴的又做什麼了?”說完自己又搖搖頭,“不對,宋洵先前還說,裴大夫好像是有什麼事,已經離開浮玉縣了。”
裴獻賦從趙清懷到的那日開始就消失不見,樓似玉也好奇他去哪兒了,但打聽無果,也就只能在意另一個重點:“你何時又去與宋洵說話了?”
梨花撇:“之前街上見的,我也不想看見他,哪知就有這麼巧。”
不待見凡人,尤其是跟宋立言有關的凡人,不過宋洵也會示好,給買了旁邊小攤上剛出鍋的餛飩,吃得津津有味,也就沒跟他計較。
“對了,他好像還同我討個什麼東西來著。”梨花撓了撓頭,“荷包?”
樓似玉角一。
也虧得梨花傻啊,宋洵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了,不過實在好奇,這倆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樓掌柜!”
說什麼來什麼,樓似玉一聽這聲音就吸了口氣,扭頭便揶揄:“你怎麼總往咱們這兒跑啊?”
宋洵滿臉凝重,氣吁吁地道:“那地方……小的也不敢告訴師尊,但樓掌柜,大人在千秋樓里不見了。”
笑意一點點收斂起來,樓似玉半闔了眼:“你說什麼樓?”
“長寧街,千秋樓。”
忍不住了口,樓似玉抓過他的襟怒道:“你怎麼能讓他去那個地方?”
“發……發生了命案,小的稟告的時候,掌柜的也在場。”
“你說命案,沒說是千秋樓的命案!”樓似玉要氣死了,“你早說這個地方,我能讓他去嗎?”說罷就推開他,三步并兩步地往外跑。
宋立言套話讓說宋清玄的時候,說了一半藏了一半,而千秋樓里那個人,就是被藏著的一半中的一部分。不是沒有試探過,從宋立言來浮玉縣,就有意無意地探聽千秋樓的消息,可沒有,那個人一直沒有靜。
眼下事務繁多,不得不松了對那邊的戒備,剛剛才松懈兩分,竟就被鉆空子了。
好。
想起這個人,樓似玉懊惱得直咬牙。
八十多年前,就是聽信了的話,收了魂魄殘片,塞進了宋清玄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