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馬車在路邊停下。
唐劭走過來,說:“下來氣吧。”
明微慢慢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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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空曠,展目盡是荒原,也不知道到了何。
唐家的死士埋鍋做飯,臘和穀粒在鍋中翻滾,香味撲鼻。
明微了肚子,覺得了。
他們凌晨出發,路上沒有停過。馬車是楊殊派人準備的,車上有不吃食,中午將就填了肚子。
可點心乾的,到底不如熱騰騰的飯食……
正想著,紀小五提著食盒過來了。
他拉著個臉,要死不活:“陛下派我來送晚飯。”
唐劭眼神示意,當即有心腹上前,打開食盒檢視。
濃郁的香味鑽出來,在場衆人不咽起了口水。
淩小姐探頭一瞧,笑了:“熊掌、魚翅、鹿筋……這是八珍粥啊,皇后娘娘果然不一樣。”
檢視無事,唐劭示意放行,袖著手回火堆邊烤火,什麼也沒說。
明微接過紀小五遞來的粥,一口一口慢慢吃。
坐了一天的車,胃口卻很好,一碗粥和兩碟小菜都吃乾淨了,纔將食推回去。
“還行吧?”紀小五問。
“嗯。”明微見他盯著自己的肚子,好笑,“表哥看什麼?”
紀小五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好像在說“奇怪”。
“奇怪什麼?我有哪裡不對勁嗎?”
紀小五託著下想了一會兒,道:“想象不出,你肚子裡揣著個娃。”
“又不是沒見過人生孩子,表嫂都生兩個了。”明微說。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紀小五答不上來了。
反正他覺得奇怪。
因爲人不對吧,他想。
“明天想吃什麼?”爲了不讓自己想,紀小五打斷自己的思路。
明微想了想,說:“吃麪吧,要放辣醬。”
紀小五奇怪道:“懷了胎口味真的會變化啊,你以前不怎麼吃辣的。”
“偶爾想吃不行嗎?”
“行!”紀小五翻個白眼,“別說一碗麪,你要山珍海味,也有人給你尋來!”
表兄妹倆正在胡扯,那邊淩小姐用完飯回來了。
紀小五看到,彷彿老鼠見了貓,一把搶過食盒,說了句“我先走了”拔就跑,一眨眼就沒影了。
明微失笑,問淩小姐:“當初你對我表哥做了什麼?爲什麼他這麼怕你?”
淩小姐隨口道:“大概怕我壞他清白吧。”
“……”
淩小姐登車,回問:“不上來嗎?外頭怪冷的。”
“好。”
一夜安睡。
第二天才睜眼,紀小五就過來送早飯了。
果然是一碗擱了辣醬的面。
明微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反倒拿著煎餅啃得香。
紀小五絮絮叨叨:“聽說懷孕的人口味會變得很奇怪,還真是這樣。昨天說想吃,今天送來了你又不吃。我看以後也別問你了,反正問了也不作數,廚子做什麼你就吃什麼吧,不知道還有個驚喜……”
明微把碗推回去:“表哥說得是。”
那邊唐劭已經吩咐啓程了,紀小五隻得收了碗筷回去。
如此曉行夜宿,數日後,明微聞到了海風的鹹味。
推開車窗,看著大海越來越近,一支船隊,停在近海。
有人站在船頭,朝這邊揮手。
是唐熙。
明微嘆了口氣。
唐熙來接,那就真沒機會了。
淩小姐收起自己的東西,對道:“後會無期。”
明微點點頭。
這對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淩小姐遠走江湖,再不手他們之間的恩怨,日後不必刀兵相見。
唐劭走過來,停在窗邊。
明微與他隔窗對視。
“你還是要走這條路嗎?”打破沉默,“現在沒有人迫你了。”
唐劭笑了笑,說:“可我怎麼退呢?殺了人,奪了權,滅了家族,收了部下。那些仇怨,那些責任,我倒是想拋下不管,可他們會放過我嗎?”
明微沒有回答。
唐劭在眼中找到了悲憫,卻只是笑:“其實我知道,有沒有你,我都會落到這個境地。你離開南楚的時候,我還以爲能和唐家共度難關,誰想到,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
靜默片刻,明微慢慢道:“我知道一些事,比如你最終會和兄長反目,走上權臣之路,只是沒想到會提前這麼多。”
“是我運氣不好。”唐劭的語氣很平靜,“從一開始認識你,就不是時候。先站在了對立面,後來又錯過時機,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注視著明微,第一次發自心地、真誠地說:“我對你的,與其說是,不如說是不甘。真相揭穿,發現自己原來什麼也沒有,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握住一些東西。總是忍不住拿自己和他比,覺得他也沒比我強在哪裡,甚至當初境更加尷尬。可是他早早遇到了你,就什麼都有了。”
明微默然不語。
“如果當初你先遇到我,會像幫他一樣幫我嗎?”停頓了一下,唐劭很快搖頭,“算了,不必回答了。”
可明微想了想,決定回答:“我想我會幫你,但不會像幫他那樣。”
唐劭怔了下。
擡頭回禮,臉上展出如春風的笑:“有些人,哪怕境再尷尬,中再憤懣,最後打磨的都是自己。就算沒有遇到我,他還是能夠無愧地過完一生。”
前一世,他就是這樣的。
哪怕被迫遠走天涯,在國家危難的時候,他還是站出來了。
雖然終究沒能挽回,可他守住了希。
這纔有了這一世,纔有了不一樣的人生。
“……”
唐劭默然良久,出慘淡的笑:“我懂了。”
他轉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說:“後會無期。”
明微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海邊,說不出心裡是悲是喜。
這是今天第二個跟說後會無期的人,代表的意義卻完全不同。
淩小姐此去海闊天空,將會擁有新的路途。
而唐劭,卻走上了一條回不了頭的路。
後會無期,他們註定不會再見面了。
明微放下窗簾,沒有看海船遠去。
直到有人敲了敲窗沿,說道:“這不是皇后娘娘嗎?如此不期而遇,大概就是所謂的因緣吧?”
明微忍不住笑出聲來,剛剛生出的那點愁思,就這麼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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