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心並不懼怕。

雖然明微當衆喊冤，讓他不悅，但是，真當他們全無準備嗎？

已經理過，一應線索全都清理乾淨。

便是要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只要找不到線索，理便站在他們這邊，蔣文峰再厲害，也只能認輸。

需知，子家命，皆依附家族。沒有強的證據，狀告宗親，在世人眼中就是一樁大罪過！

要告？好啊！就看能告出個什麼結果來！

堂一靜。

衆人先看明微，再看二老爺，再去瞧蔣文峰和祈東郡王。

神各異。

有與明家親近的，頻頻向二老爺打眼。

有與他們不和的，此時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

更多的人在心中嘆息，覺得這明家姑娘大概是傻得久了，腦子轉不過彎來。

能有什麼冤屈？自然是其母之死了。

聽說明三夫人因爲被小叔調戲，憤而自盡。

或許這明家姑娘心中不忿，才當著蔣大人的面，將此事喊破。

不過，這有什麼用呢？

這不過是樁醜事，聽說明家已經將明六打了個半死，便是告到府，也不能說明家有什麼過錯。

反倒明三夫人的死因，要被宣揚得人盡皆知了。

如此一來，壞了亡母名聲不說，自己也要倒黴。

再寬容的人家，出了個狀告宗親的兒，都要不喜的。

何況，子當以順貞靜爲要，這般行事，將來誰敢娶？

這是自損八百，而敵方巋然不啊！

蔣文峰笑了笑，看向祈東郡王：“王爺，您看？”

祈東郡王擺了擺手：“審案問案，是蔣大人的職責，本王只是個閒散郡王，豈敢手？自然由蔣大人做主。”

蔣文峰點了點頭。

“不過……”祈東郡王話音一轉，“明三夫人靈前，一家人鬧上公堂，不大好吧？蔣大人要不要稍等等，待明三夫人喪事辦完，再行問案？”

阿綰冷笑一聲，悄悄與楊殊道：“等喪事辦完，都土了，還有什麼好問案的。”

楊殊只搖了搖頭，並不說話。

祈東郡王幫著明家，不是很正常麼？東寧這些大大小小的員、世家，多半與祈東郡王有所牽扯。只是他表面功夫做得好，不行跡而已。

楊殊回想皇城司查到的那些事，冷眼旁觀。

蔣文峰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而是看向明微：“明七小姐，王爺的話，你聽到了。令堂靈前，你真要上告嗎？”

明微直起，平靜說道：“母親生前，曾經教導過小，爲人做事，以心爲要，其餘不過表相。小今日所求，不過一個公道，想必母親會諒。”

蔣文峰點點頭，又問二老爺：“明老爺，你是主家，也是七小姐的尊長，你以爲如何？”

二老爺哼了聲，怒氣衝衝地道：“孩子主意大，我又能說什麼？我並非親父，今日若是阻了，恐怕要落個苛待兄弟子的名聲！既然要將家醜宣揚出去，我這當伯父的，也只能著頭皮接了！”

說著這番話的二老爺，目微閃，暗暗冷笑。

其實，他心中並不生氣，做出這個樣子，不過是爲了激怒明微。

是小輩，當衆狀告宗親，已經失了理。若是再被激怒而口不擇言，再失了禮，這份大義明家就佔住了。

這事便是被揭出來，只要蔣文峰找不到鐵證，他再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將六老爺擡過來……瞧瞧，明家是有家醜，但他們自家就已經整治過了，誰還能說什麼？

六老爺酒後無德，可他都被打廢了啊！

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蔣文峰拿他們無可奈何，等人一散，想收拾這丫頭還不容易？

原先還顧忌，楊公子手怎麼辦。今日一看，他不是置事外嗎？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等著看爲衆矢之的吧！

二老爺想得很好，說完這些話，便冷眼瞧著明微。

果然，不等蔣文峰發話，明微便接了過去。

只是，說的是：“二伯說哪裡話？我心中自然是尊敬叔伯的。至於這家醜……若是沒有醜，又何必怕人知道呢？而若真的有醜，只管遮遮掩掩，卻不去反省自，也有失君子之道。”

二老爺心道，你懂個屁的君子之道。一個癡兒，傻傻活了十幾年，不過好了一個月，就什麼都懂了？

“聖人有言，爲尊者諱恥，爲賢者諱過，爲親者諱疾。”他冷冷道，“便是親人做錯了什麼事，你私下告知便是。我明氏書香世代，家祖名聲遠揚，一向嚴厲約束子弟。你這般揭於大庭廣衆，就不顧念祖宗名聲？”

明微微驚訝：“二伯說什麼？您的意思是，這事是我們自家做的？”

裝，你還裝！

二老爺面結寒霜：“二伯知道，你心有怨懟。我們這些長輩，也憐惜你驟失母親，難免傷心過度，行事不妥。可你這麼做，將明氏聲譽置於何地？”

明微若有所思：“照二伯這麼說，我便是發現有冤屈，也不該喊出來了。抱歉，侄傻了十幾年，這些事卻是不懂，以爲有冤就要的。”

二老爺中一把火騰地燒起來了，忘了自己原本是假裝發怒。

“你莫要仗著年紀小，就胡言詭辯？誰你有冤不了？你有冤我們不知道嗎？你母親一出事，二伯就對你六叔行了家法。現下你六叔還躺在牀上呢！要不要讓大家看看他傷什麼樣子？只怕他下半輩子都爬不起來了。如此重罰，還抵不過他所犯之錯？”

說著又冷笑：“死者爲大，原不該說你母親是非。心中有冤，爲何不請長輩做主？你伯祖母還在呢！聽了別人幾句閒話，就一氣吊死了，倒陷於我們於不義。你這般行事，難怪是教出來的！”

瞧著明微神變幻不定，二老爺乘勝追擊：“怎麼，沒話說了？此等事，也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蔣大人來斷。蔣大人奉聖命巡察各府，便是爲你斷這種稀裡糊塗的家事？這樣不顧宗族的侄，我還真是不敢要了！”

說完這些，二老爺心中充滿快意。跟個小輩爭執，雖然贏了也沒什麼值得驕傲。但這丫頭，實在是太可氣了！

他掃了眼沉著不作聲的蔣文峰，心道先發制人果然好用，他先揭了短，這位蔣大人還能說什麼？

隨後他冷笑著看向明微，卻見滿臉驚訝。

嗯？

“二伯說什麼呢？家醜豈可外揚？侄雖然爲母親不平，但也知道維護祖宗名聲。這些天雖然傷心得不思飲食，可也盡力將這些委屈忍下來了。倒是二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我母親蒙冤之事說出來，置名聲於何地？這侄日後如何做人？”

二老爺愣了下：“你……你不是要向蔣大人鳴冤？”

明微淡淡道：“不錯，我確實向蔣大人鳴冤，只是這冤，是替別人說的。”

整了整，再次鄭重拜下來：“蔣大人，小告發，不知何人在我明府行兇，留下一條冤魂，日日泣涕，流連不去。求大人爲冤魂做主，尋到真兇，以其在天之靈，也還我明氏一家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