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二哥陪著，書華只能一個人在院子裡瞎逛，天氣實在凍得磕人，沒一會兒就失了興致。在往回走的路上，正好上二夫人與書畫，相互問了好，二夫人順口邀了一塊兒去暖閣喝茶。

書華反正閒著也什麼事兒，點頭應下，隨著們一道去了暖閣。

三人在外間的炕頭上坐下，紅秀領著幾個婢子將一干點心茶水端上，整整齊齊地擺好。書華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幾乎很見到炕頭這種玩意兒，如今學著太太與大姐的模樣坐著，心裡在彆扭之餘，還有些小小的興。

雖然不習慣，但不得不承認，炕頭真是個好東西，坐在上面蓋著小暖被，手裡再捧著一杯熱茶，這滋味兒真是哉至極！趕明兒，也要把蘭苑屋裡頭的那個炕頭燒起來！

不時，四夫人也來了，見到二夫人幾人早已在此多時，紛紛扯角打招呼，好似之前的不愉快都是幻覺。

書華趕往裡面挪了挪，讓四夫人一道坐上來，四人圍坐著，倒也不顯。紅秀與黃喜一道下去又短了些茶水瓜果上來，一屋子人有說有笑，乍一看去，倒也其樂融融。

見到四夫人眼下略帶黛，書畫道：“今兒個用早飯時，四夫人大早就來了，起得那麼早，可是昨晚折騰得累了？”

“可不是。昨晚把那些個勞什子玩意兒搬來搬去，累得我腰痠背痛，加上睡不慣這牀，怎麼能睡得好？！”瞧了瞧二夫人，“不過，若論今兒個睡得早，只怕誰也比不上二爺！也不知二爺今日怎地，天還沒亮就出了門，連帶著才倌兒也一塊兒罪。”

書畫吃了塊糖核桃：“這核桃是我昨日特意讓廚房炒的，母親，你平日吃這個，今日可得多嚐嚐。”

二夫人順勢捻起一塊糖核桃，掰小塊扔進裡，面上永遠帶著溫麗的笑容。

見沒人接話，四夫人自覺有些無趣，也跟著捻起一塊糖核桃，只覺得味道太甜，有些難以下嚥，但瞧見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也跟著笑道：“這核桃確實好吃，難爲畫姐兒這麼有心。人常說兒是孃的心小棉襖，我這輩子最大的憾，就是沒有生個兒出來心！”

衆人笑著接了幾句，黃喜挑起簾子走進來：“三夫人來了。”

這會子倒是都到齊了！坐在最外面的四夫人急忙起讓座，那四夫人進來後也不坐著，將衆人以及桌上的零茶水都掃了一遍，笑道：“大家都到了！看來我又是最晚的一個，今早上用早飯就起晚了，現在喝個茶也來得最後，怎怪我不遲到——著黑梳的頭！誰教我的窗戶衝著後院子呢？單單就派了那麼間房給我，橫豎是瞧著我們三房沒了用，淨等著我們快點捲鋪蓋走人，不欺負我們欺負誰呢？！”

書華繼續悶聲喝茶，並不接話，倒是四夫人朝笑道：“你應該是和我一樣，住慣了之前的院子，這會兒習慣不來，怪不得在這兒憋得慌。”

二夫人了手上的糖渣：“原本是該尋座大點兒的宅子，只可惜那幾座像樣點兒的地方都被該做了店鋪和倉庫，這一時半會兒，還真是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書畫接道：“可不是！家裡人多了點，橫豎也就住一天，一也就過去了。”

三夫人瞥了書畫一眼，出掖在領的手帕，在手裡絞了絞：“畫姐兒原來也嫌了，也是，連像你這種沒甚名分的庶出都嫌了，更何況我們這些正正經經的長輩？！”

書畫臉一僵，扯角冷冷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個一心急著賺錢，將家裡那幾座好的院子全都改建，此時沒了好的落腳，也該是自作自。”

三夫人用手帕住角：“我們辛辛苦苦幫家裡賺錢，如今落到你這小丫頭眼裡，倒了狼心狗肺？哪日也讓你來管管帳，也該讓你知道知道，你上穿的裡吃的來得有多辛苦！”

書畫不理，別過臉去冷著臉不搭話。

三夫人卻猶自不肯放過，上前一步來到炕邊：“你敢試試嗎？整天躲在深閨裡的大小姐，還沒長齊，就真以爲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了？！”

“夠了夠了，都說兩句！”二夫人面上略有不悅，“好歹都是一家人，說不定明天就要各奔東西，日後想要見上一面都難，能退一步就退一步罷！”

書華在四夫人起的那一刻，就已經自覺地向裡面了，與右手邊的大姐只有一拳之隔。低頭喝著茶，時而吃一兩塊餅，那糖核桃實在太甜，本就不喜甜味，此刻更是連都沒有一下。

三夫人知道衆人都不喜自己，但從來不是那種可以爲了別人委屈自己的人，只見就著四夫人讓出來的位置，一屁坐了上去。在右邊，挨著書華。

四夫人也跟著爬了上來，一個四方形的短小幾，紮紮實實坐了五個人，確有有點兒了。大家心知肚明，卻又不好直說，面上繼續說些有的沒的，卻沒人再去搭理三夫人的話茬兒。

見大家都不與自己說話，三夫人便將目標放在了旁邊悶頭吃茶的書華，全然忘記了上次是怎麼欺負的。三夫人刻意近些坐著，拉著的手左看右看，誇讚道：“這麼漂亮水靈的手指，可真是漂亮啊！我原本也有這麼一手漂亮的手指，只可惜幫著料理賬務，不想這手指也老得快了些！”

從一開始，書華就對這個李氏沒有什麼好，礙於是自己的長輩，不好直接拂了的面子。面上儘管一直帶著笑，卻是在沒什麼興致去搭理的話。

李氏自覺沒趣兒，也懶得再與搭訕，轉眼又將目標轉到左手邊的四夫人。

便又撈起三夫人的頭髮，抖了一抖，繼續笑道：“嘖嘖，這頭髮怎地如此稀薄，可是了養護？我記得你去年的頭髮還是烏黑油亮的，如今怎地變了這般模樣？！”

四夫人回辮子，訕訕笑道：“幾頭髮而已，不礙事兒。”

書畫見不得這般沒話找話，鄙夷一笑：“四嬸掉不掉頭髮，關你什麼事？！”

三夫人扭頭看，卻不接的話，只仔細端詳的臉：“怎地最近又瘦了？可是心裡藏了事兒？！”

書畫臉黑了黑，一雙水瞳裡滿滿的是嫌惡：“平日還不夠討人嫌的？今日還要湊上來遭人白眼！”

三夫人雙手塞到小暖被裡，呵呵笑道：“大小姐的脾氣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