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穿老婦

正值隆冬，白雪皚皚，天地一片銀裝素裹。

北風呼呼颳著，風的牆佈滿了裂痕，隨時都會坍塌似的。

黃菁菁躺在床上，蜷著子，瑟瑟發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害怕，怔怔的出被窩裡的手，前後瞧了瞧，又了鬆弛圓潤的臉頰，麵死灰之。

想濃眉大眼尖下，高165重不過九十的材，怎麼就突然變級彆的發福老人了？

床中間塌了，有個，褥子下的稻草麥稈不住往下掉，左右撐著子，艱難往外邊挪了一寸，盯著殘破不堪的窗戶，更絕了。

臥床五天了，渾上下弱無力，好似癱瘓了似的。

“三弟，孃的形不能拖下去了，要不你去趟鎮上找大哥要些銀錢？”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黃菁菁怔忡了下，想到自己如今的境，生不如死，再多的錢又如何，不能還青春，不能還貌，不能還網絡。

不過是個年過四十垂死掙紮在死亡邊緣的無知村婦罷了。

“二哥，我……家裡糟糟的，不如再等兩天？”男人的聲音唯唯諾諾，夾雜著難言的悲痛，黃菁菁心頭一震，腦海裡冒出了許多場景。

歡天喜地去鎮上投奔大兒子的老婦人被冷眼嘲諷後灰溜溜回到村裡，整天指桑罵槐，鬨得屋裡不得安寧，深夜裡如廁不站穩掉進糞池暈了過去。

幾個兒子為了給母親治病，去鎮上找大哥要錢，得來大嫂的怒罵，彆無他法，隻有賣了家裡的孩子給老婦人治病。

誰知，老婦人冇救過來，黃菁菁莫名來了。

若記得不錯，賣掉的那個孩子是原三兒家的，還是家裡的長孫，為了給看病被賣了，黃菁菁嚨堵得厲害，花賣孩子得來的錢，於心何忍。

兩人還在商量對策，黃菁菁翻坐了起來，“進來說話吧。”

屋外的聲音小了，片刻，門被推開，進來兩個形壯碩的男人，前邊的高個子男人上前大步，略有些諂的說道，“娘，我和三弟說了，讓他去鎮上找大哥，大哥孝順，不會不管您的的。”

說著話，他彎腰在床邊的圓木凳上坐了下來。

而稍矮些的男人站在旁邊，駝著背，眼眶泛紅，看了黃菁菁一眼後便低下了頭，手足無措。

黃菁菁眉頭一皺，認出他就是週三周士仁，娶的是隔壁村劉家的兒，兩口子都是格懦弱之人，被人從糞池裡撈起來，渾又臟又臭，是劉氏不嫌棄，燒水給洗澡穿，那臟服也是劉氏洗的。

劉氏兩口子老實，一子憋不出一個字，周士武巧舌如簧的要他把大兒子賣了，周士仁啞口無言，栓子便這麼被送走了。

而初來乍到不敢多言，隻有忍著。

劉氏每頓按時給送飯，隻字不提栓子的事兒，昨天劉家聽到況，把接了回去。

周士仁說的家裡糟糟的，不隻有劉氏回孃家的事兒，隻怕還有賣孩子得來的錢的分配的問題。

“娘，您彆擔心，大哥不管您還有我和三弟四弟呢，趙叔說栓子子壯實，比一般小孩子多給了二百文，如果三弟去鎮上拿不到錢，我就把那筆錢拿出來。”周士武說著，手替黃菁菁掖了掖被子。

周士仁頭埋得更低了。

黃菁菁這幾天迷迷糊糊的，想幫忙也有心無力，強打起神道，“你把錢拿出來。”

周士武一怔，臉上維持著孝子的溫和，“娘，大夫說您不能下地，您要什麼說一聲，我去買。”

言外之意，拿錢出來是不可能的。

黃菁菁或多或知道周家的況，原是個能乾的，嘔心瀝的把幾個兒子養大，大兒子去學堂認過字，現在在鎮上給人當掌櫃，二兒子雖不識字，但子明，最懂算計，黃菁菁不敢多言就是怕周士武發現不是娘才忍不發的。

如今卻是不能繼續忍了。

“我好得差不多了，你把錢給老三，讓他把栓子接回來。”

周士武難以置信的抬起頭，而周士仁一臉錯愕，眼眶紅得落下淚來，“娘，栓子……”

“娘，栓子送到趙叔家了，銀貨兩訖，哪有退貨的道理，說出去咱周家的名聲就毀了……”周士武先一步打斷周士仁的話。

黃菁菁不悅，學著原說話的語氣道，“銀貨兩訖，你咋不把自己比貨呢，周家的名聲？周家還有名聲嗎，你不把錢拿出來也行，待會我自己去趙家，哪怕一頭死在趙家的門上也不能讓他們把栓子帶走。”

“娘……”

“娘……”

兩聲娘，前者音量高，後者聲音哽咽。

“我決定了，老三，看著你二哥，他不把錢拿出來你就揹我去趙家。”不知自己哪兒出了病，渾不疼不，就是使不上力，死了也好，活著也是累。

周士武冇料到他娘態度如此堅決，心思一轉，不疾不徐道，“娘，桃花娘又懷上了，大夫說肯定是大胖小子。”

娘平時最疼栓子，一時想不開也是常態，周士武想，分散他孃的注意力，過些時日就好了。

誰知，黃菁菁最厭惡重男輕的現象，厲聲道，“大胖小子我懶得管，去把栓子接回來，不然我就跳井死了算了。”

劉氏說村裡有兩口井，在村子的磨坊裡，幾十戶人家都去那挑水喝，去那兒自殺，整個村子都知道周士武做下的事兒，看他怎麼活。

周士武皺了皺眉，臉僵了一瞬，“娘。”

“你看著辦吧。”

周士武麵為難，給周士仁打手勢，示意他說話，周士仁臉通紅，背抹了抹淚，低低道，“娘，您彆說氣話，栓子常說您對他最好，他能為您做點事是他心甘願的，他出門時要給您磕頭來著……”說到這，他聲音愈發低了。

黃菁菁冇想到還有這件事，這幾日渾渾噩噩，冇見過周家的幾個孩子。

“老二，立即把錢拿出來，我告訴你，栓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古人最重孝道，就不信周士武不怕。

反正現在活著跟死了差不多了。

周士武張了張想說點什麼，黃菁菁不想聽，抓過被子，翻躺裡側去了。

這是原常用的把戲。

屋靜默，隻聽到拂過牆隙的風嗚嗚嗚吹著，黃菁菁在床上躺了幾天了，睡不著，索掀開被子起，“老三，扶我下地。”

周士武以為馬上要去趙家把栓子接回來，麵微變，按住，“娘，天寒地凍的，您子本來就不好，什麼事吩咐我和三弟就。”

黃菁菁知道周士武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索將錯就錯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三弟，還不勸勸娘，真要外人我們幾兄弟的脊梁骨是不是？”周士武厲荏的看著周士仁。

周士仁垂著頭，默不作聲。

“三弟。”

“不用喚他，不管他什麼意思，栓子我是一定要找回來的。”

黃菁菁腦子愈清晰就愈發後悔自己神思恍惚，讓一個孩子被賣了。

“娘，您躺著，我這就去。”周士武站起，拽著周士仁往外邊走，“三弟，我這就把錢給你，你給趙叔送去吧。”

聽著這話，黃菁菁難得冇執拗，外邊天寒地凍的，才捨不得出去找罪呢。

周士仁激的喊了聲二哥，雙一彎跪在了地上，重重給黃菁菁磕了三個響頭，“娘……”

黃菁菁無奈，擺手道，“快去吧，把栓子接回來，一家人高高興興過個年。”

不知這是哪兒，隻是家徒四壁，料定不是富裕人家，不管之後有什麼打算，都不能虧欠一個孩子。

何況，原貌似很喜歡這個孫子。

門關上了，屋裡恢複了安靜，黃菁菁半邊子陷大，朝外喊了聲，無人應答。

而東屋，分明有孩子的說笑聲，伴著男的吵鬨，風大，容不甚清晰，但確實存在。

一家人，好像忘了似的。

黃菁菁側，使勁的抬起腳，往上一仰，子倒向外側，控製不住力道，噗通聲摔下了床。

渾麻木似的疼，眉頭鎖，爬到床沿，抓著床腳，力要站起來。

不過簡單的站立，卻用儘了所有的力氣，雙痠無力，好似隨時都要倒下似的，額頭浸出了細的汗，低頭時，下一圈圈的著，腰間的更是一一的抖，甩了甩，渾上下的跟著戰栗。

冇有癱瘓，都是胖惹的禍。

黃菁菁定了定神，咬牙走向中間的桌子，每走一步，都能聽到上甩的聲音。

怎麼會有這麼不注重形的人，黃菁菁哭無淚。

圍著桌子走了兩圈，黃菁菁已上氣不接下氣，了額頭的汗，繼續走著。

走著走著，周士武兩兄弟回來了，停下，著氣問道，“栓子呢？”

周士仁提著一麻布袋子，垂頭喪氣道，“趙叔不肯。”

黃菁菁詫異，“不肯，為什麼？”

周士仁垂首搖頭，說不出話來。

周士武解釋道，“趙叔說前幾天蓋了手印，錢一次結清了，栓子是要賣到其他地方去的，我們如果要把栓子接回來，就得再添些錢。”

銀貨兩訖，他提醒過的。

黃菁菁推開椅子坐下，腰間的又是一，卻顧不得傷心，看著周士仁道，“還要添多？”

周士武走到桌前，隨手拉開凳子坐下，一邊拍著肩頭的雪一邊回道，“趙叔說看在同村的份上，添五百文就夠了。”

“買栓子他給了多？”

“二兩零百文。”

黃菁菁不假思索道，“先把栓子接回來再說。”

“娘……”周士武隻當他娘孫心切，五百文哪是小數目，他大哥在鎮上當掌櫃也才一百五十文一個月，去年買地借的錢今年才還清，要把栓子接回來，除非把周家積攢的銀錢全拿出來，他篤定他娘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