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邊的,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一漿洗髮白的青袍,模樣還算端正,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眼角微彎,尖銳,像是鷹之喙。書趣樓()
但如今他卻是眉頭不展,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桌麵,像是有什麼煩心事。
掌櫃老趙悄悄打量著這位客人,這是他的習慣,觀察並猜測每一個客人的家底、意圖、格。
他當了二十多年掌櫃,眼神毒辣,已經很有人看不了,但他真的看不穿這個年輕人。
粵州是風雲地、是暴富地,隻要夠膽,南洋大海中,蘊含著無數的財富,來這裡的每個人,眼中無不著,隻是有人掩飾的好,而有人則毫不掩飾。
自打朝廷開海以來,來到這裡的外地人,要麼為有錢人,要麼為死人。
但眼前這一位,對於今日誰從海外島國開採出金銀,或者說誰又捕撈到千年海珠之類的小道訊息,似乎半點不興趣。
他關注的,是縣誌、民俗、神鬼、異談。
而且這兩個月來,這年輕人也踏遍了附近千裡以的山頭,看這況,一無所獲。
對了,掌櫃的還想了起來,這個年輕人的名字,做寇立。
『砰』的一聲,大門被重重的踹開,五六個壯的紋惡漢破門而,一個送魚的老漁民避閃不及,被門沿磕破了兩顆門牙,跌坐在地,麵痛苦。
「文蛤叔!」
年輕的漁民憤怒的要上前理論,卻被老漁民死死抓住,低聲道「他們是水龍幫的。」
水龍幫,與掌管長江漕運的青幫,蜀的哥老會,並為天下三大船幫,自從二十年前,朝廷開海以來,仗著與琉球群島、南洋各國的海運易,迅速壯大,珠寶、茶葉、綢緞、瓷、糧食,無所不運,尤其是近幾年,發展極快,然有三大船幫之首的架勢。
在靠海吃飯人的眼中,他們就是嶺南的皇帝老子。
領頭的魚叉骨不屑的看了二人一眼,一口濃痰吐在對方的腦門上,走路不長眼,自己找死!
一雙死魚眼由於在水裡泡的太久,有些散,旁邊的蛋頭仔提醒道「骨哥,在那裡!」
這群水龍幫幫眾的兇惡眼神,全部盯向了窗邊的寇立。
「好景,果然好景,大日東升,海天一,世之壯麗,盡藏於此,」不遠的一個呆書生,似乎還沒搞清狀況,依舊在慨窗外海景。
「把東西出來,水龍幫的貨,你也敢,信不信我把你也給沉下海去,」魚叉骨一腳踹翻了對麵的桌子,吼道。
寇立眼疾手快,在桌麵掀翻之前,搶救了那碗喝了一半的涼茶。
略顯冷淡的看了對方一眼,古代黑社會麼,沒什麼了不起的。
「那些東西呢!」
不知怎的,在這些人惡劣兇狠的表象中,似乎著一心虛。
「你們不該打擾我喝茶的。」
魚叉骨怒極,做勢就是一掌,這要是實了,臉骨都能斷,水龍幫的打手,百裡挑一,向來是有真材實料的。
但是這一掌,停在半尺前,被一隻老手,鐵鉗似的捉住。
「年輕人,不要急嘛,事不弄清楚,打什麼架啊,」一個瘦長馬臉的老者不知何時冒出,看似笑瞇瞇的,但手如鐵鉗般,夾的這水龍幫小頭目彈不得。
魚叉骨知道上了茬子,就沖這份手勁兒,至也是個練過四梢的人。
但是他依舊有底氣,對麵這老傢夥就算是個練家子,一過了三四十,必然力下降,武藝也降的飛快,誰能鬥的過誰,那還不一定呢。
跟過來的幾個打仔,手早已悄悄的到了腰後。
「老東西,他搶了我們水龍幫的貨,無論是哪條道上的規矩,那都是我們在理,你不要多管閑事!」
馬臉老者卻沒接話,隻是轉頭道「你下盤鬆散、手腳無力、眼無,一看就沒有練過武的,麵對這些潑皮無賴,你不怕嗎?」
「我怕,我怕把他們打死,」寇立吐了口氣,他現在本就心不好,這幾個混混還來搗蛋,若不是這老頭攔著,他當即就想要弄死對方。
他的確不是江湖中人,但這三年來也不是一無所獲的,對付幾個混混頭,他還是有把握的。
所有人都沒看到,剛剛那一瞬間,他手上的茶碗,盪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痕,大熱天的,居然著冷氣。
「叼你老母!」旁邊的蛋頭仔可不是個好脾氣,抄起魚叉就撲了上去。
結果黑影一閃,就以更快的速度跌了回去。
「年輕人,給我個麵子,這事我來擺平?」馬臉老者看似好意,眼中卻閃過一狡詐之。
店客人早已嚇的關門關窗,聽的這話,紛紛麵古怪,老頭是什麼份,居然敢說能鎮住水龍幫。
「不用,」寇立果斷拒絕。
「你個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水龍幫的能量,得罪了他們,整個粵州的三教九流都會來找你麻煩,你不想在這裡混了!」馬臉老者怒道。
「的確是不想,再過幾日,我便要離開此地,水龍幫再強,能奈我何?」
「你——」
「手!!」
眼見二人本無視自己一方,魚叉骨大怒,終於忍不住,反手拔出腰刀,匹練芒一閃,便向老者的手臂砍去。
後麵的幾個幫眾見狀,同時拔出武,同一時間撲了上去。
『叮』的一聲,魚叉骨手腕一痛,險些就抓不住刀口了,而不知何時,馬臉老者的手上,多了一口五尺長的鐵槍。
槍短卻,鵝蛋細,看上去至三四十斤。
寇立也好奇了起來,他不怕這幾個紋混混,因為他有殺手鐧,但這老漢也如此囂張,難道這江湖,真的有武功?
降龍十八掌、太極拳、九神功,還是傳說中的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的切劍法?
都不是。
馬臉老者並沒有施展出飛簷走壁的本事,打架時也沒有附帶五特效,隻是擰腰、拔背、鼓筋,腳掌咬地麵,再加上一個屈膝半蹲的作,直接矮了對方兩頭。
槍頭或掄劈、或崩打,認準了就是一,除了舞槍時的呼呼聲,子其他各,靜止如花崗巖老磐石。
姿態不僅不瀟灑,甚至還有些醜陋。
但效果卻出奇的好,對付的武,剛與槍口撞上,便就彈飛了出去。
不過片刻,這氣勢洶洶的八個水龍幫眾,就全都躺了地下,『咿咿呀呀』做一團。
馬臉老者緩緩吐了口氣,至有兩盞茶的功夫,才吐了個乾淨,雙臂上那宛如小蛇般的大筋,也潛了皮中。
寇立瞭然,或許正是這種發的力量,才讓這些水龍幫眾武一磕即飛,不僅是力氣,還有,某種技巧?
不過,這老頭下手可真狠啊!寇立眉頭挑了挑。
就他所見,至有三個人上被紮了個,按照如今的醫療條件,基本上就是死緩了。
「我老鄭家的挑槍,是戰場上的馬背槍演化而來,下半是騎龍樁,手上的本事是雙槍夾,尋常的刀槍把事,絕無老頭子這般厲害。」
「的確是厲害,」寇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馬臉老者目一亮,還沒等他開口,就見對方頭也不回的走了開,「那恭喜你贏了,長阪坡趙子龍。」
鄭老頭氣的險些吐,走了,這傢夥就這麼走了?
他就算不道謝,難道對這江湖中名氣極大的槍也不興趣!?
這傢夥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老頭子可是救了你一命!」
「不用你救。」
「我可以做主,把這套槍法傳給你。」
「不學。」
「我這套槍,在江湖之中,絕對能排進一流。」
「再厲害,能練仙麼?」寇立看了對方最後一眼,『啪』的一下,把大門關上。
「啊啊啊啊,老夫真想弄死你!!」
回到屋,寇立的心並不像表麵那般的平靜,街頭鬥毆,他不是沒有參與過,但這輒弄殘致死的打法,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老實說,頭皮有些發麻。
這老傢夥的脾氣怎麼這麼暴,自己也就算了,他這個老江湖難道不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
還有,水龍幫到底丟了什麼東西,怎麼會跟自己牽扯上關係,他本就沒見過這些人,對方怎麼會指名道姓找自己?
想了半天,寇立覺的還是保險一點,將放在床底的書箱提起,從最底部出了道捲軸,捲軸半尺來長,似帛非帛,似玉非玉,古老而不起眼,卻是他這三年來,最大的收穫。
…………
兩個時空的錯,讓他有些恍惚,從目前看來,這個『古代』,或許更加危險,也不單單是因為這件事。
前世的自己,得了絕癥,賣房賣車,最後家財耗盡,為了不拖累父母,咬了咬牙,一口氣跳了河。
意識恍恍惚惚間,不知怎的,就飄到了這個書生的上。
這書生也是個有過去的角,娘是當地豪紳的妾室,因爭家產被趕出家門,按照寒門之道,便是慈母含辛茹苦的把他培養長大,然後一路逆襲,科道連捷,報仇雪恨。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年窮!
可現實沒有那麼多的套路。
自家那沒見過麵的老孃,轉頭就把自己丟下,勾搭上一個富商跑了。
至於親族,更是倒黴催的被一窩子強人給惦記上,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這仇人混的比自己都慘,原就也放棄了報仇恨的念頭,神分外空虛之下,就迷上了野史仙蹤、怪鬼之類的雜書,人生的目標,便由科舉功名專向了修仙得道。
可惜,這條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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