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職業聯賽第八賽季，12月2日，週三。

早上八點半。

訓練室裡空的。葉修開啟電腦，連上qq的第一時間，就被麻麻的訊息提示閃花了眼。

「孫翔轉會你們家了？」

「孫翔轉會嘉世了？」

「老葉老葉老葉！越雲的孫翔轉會你們家了？好突然啊！事先一點訊息都沒有！對了孫翔轉會了橫刀沒跟著一起來啊！那他到嘉世要用哪個角啊？你們家是不是有武啊！」

葉修冷靜地關掉聊天窗，點開了聯盟網的介麵。果然，網站的新聞首頁，高高掛著一條轉會訊息：

《越雲戰隊孫翔，轉會嘉世》

……孫翔啊。

葉修定定地凝視著這條新聞。一分鐘，兩分鐘。然後，他移鼠，點開新聞連結，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

轉會的隻有孫翔。

沒有橫刀。沒有孫翔在越雲戰隊期間，使用的賬號卡。

葉修忽然笑了。空曠的訓練室裡，他的角慢慢向上勾起，映在寬闊的24寸屏晶屏上，凝固一個淡漠而自嘲的微笑——

你還需要確認什麼呢，葉修。

孫翔，去年的最佳新人，轉會嘉世。而事前，他這個隊長、創始人、戰隊戰的製定者……

一無所知。

他甚至是在聯盟網上看到這條訊息。

嘉世請他走人的時間，終於到了。

沒帶角轉會的孫翔，和，離去時帶不走的一葉之秋。

葉修微微地閉了一下眼。他凝神片刻，忽然點開qq，一條一條地飛速回復訊息。那些詢問的，探究的，關心的——

「要訓練了。回頭聊。」

「要訓練了。回頭聊。」

「要訓練了。回頭聊。」

好在各大戰隊的訓練時間大同小異，九點鐘左右，qq上終於安靜了下來。訓練室裡坐滿了人，除了蘇沐橙，卻沒有誰和葉修打招呼。每個人都是沉默地開了電腦，一聲不響地做日常練習。

整整一個多小時，偌大的訓練室裡寂無人聲。鍵盤和鼠響一片，在玻璃窗上撞擊出泠泠的迴音，讓這間訓練室越發空曠到可怕。

上午十點半。照例應該是磨合團隊戰的時間。多年來第一次，葉修沒有主起召集隊員，而是坐在電腦前，點開一個個剛才下載完畢的視訊，凝神看著。

孫翔，第八賽季，團隊賽對霸圖。

孫翔，第八賽季，擂臺賽對鄧復升。

孫翔，第八賽季，擂臺賽對鄭軒……

他看得很快，往往是鼠一拉便即點選關閉。把所有視訊都瀏覽過一遍，又開啟百度，輸「孫翔戰鬥法師」兩個關鍵詞，點了一下搜尋按鈕。

這一次，萬能的百度上，跳出了幾場孫翔在表演賽和商業賽裡，使用戰鬥法師的視訊來。

葉修聚會神地看著。旁觀視角，孫翔視角，對手視角，慢放，拉回，反反覆復。統共隻有三場比賽，加起來十分鐘不到的戰鬥，他竟看了足足一個小時。看完，又點開第八賽季的那些比賽視訊，一個一個從頭研究起來。

訓練室裡的人來了又去，蘇沐橙放在他手邊的午飯熱了又涼。而葉修，在關閉了最後一個比賽錄影之後，終於長長地了口氣，一直糾團的眉心，在此時第一次舒展開來。

……雖然不知道是誰幫陶軒下的判斷，令其覺得孫翔一個狂劍士，可以完地執掌一葉之秋，他也要說，孫翔，是有這個實力的。

孫翔的戰鬥風格，作習慣，對戰鬥法師的理解和掌握……

是真的，適合戰法這個職業啊。

還好。

很好。

……引孫翔，或許，真的會是讓嘉世起死回生的一步棋啊。

這時候才覺察到胃裡得發疼。葉修匆匆忙忙地完了飯，一看時間，立刻起去了訓練營。營裡的孩子們還對這番變故所知不多，見他過來，蜂擁而上。

葉修尋了臺空機子，刷卡登陸。嘉世訓練營的規模頗大，哪怕現在不是寒暑假也不是週末，二三十人也還是有的。葉修來者不拒，一場場指導賽連著打過來，每打一場還附帶點評解說，年們裡三層外三層地簇擁在他邊，雙眼閃亮，屏息凝神。

最後一場打完，葉修了個大大的懶腰，推開椅子走到窗邊。他抬頭向外去，窗外已經全然暗了下來。低的雲層厚厚實實的，灰黑一片裡，出一種不祥的深紅來。

「我走啦。」

他最後環視了年們一圈，揚長而去。將到訓練室門口，已經聽到裡麵糟糟的一片喧嘩。劉皓的嗓音尤其顯得突出：

「晚上的接風宴大家一起去啊——今晚早點走，經理請客……啊，葉、葉……」

葉修叼著煙，默不作聲地著他。隔著裊裊升起的煙氣，劉皓的神由被抓包的慌心虛忽地一振，掙紮出一厲荏的強，沖著他咧一笑：

「葉哥？」

「哦，你忙。」葉修點點頭，越過他前，徑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劉皓乾地笑了一聲，轉向張地站在一旁，指甲都要摳進掌心的蘇沐橙：

「蘇mm，一起？」

「我就不去了吧。」蘇沐橙聲音冷淡。葉修移鼠的作反而頓了一頓，轉頭看：

「沐橙，去吧。沒事的。」

「可是——」

「沒事的。吃飯而已。我在這兒。」

他目送蘇沐橙不不願地走開。訓練室裡的人很快走了個乾淨，葉修想了想，回到自己房間，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他開啟了幾個屜，又一一關上，最後，隻取出了一張銀白的首版卡，珍而重之地夾進了錢包裡。

再回到訓練室時，天已經徹底黑得了。葉修出一葉之秋的賬號卡，向電腦螢幕邊的登去，目落，忽然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十年風霜，十年相伴。賬號卡背麵，當年他親手寫下的「一葉之秋」四個字，不知何時，已經黯淡模糊一片。

葉修漫無目的地在訓練室裡轉了一圈。目逡巡著，卻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很快又是一圈。兩轉完回到座位上，他纔想起屜裡慣常放著筆記本，而筆記本裡，永遠都夾著一支水筆——

他找了這麼長時間，都找不到的水筆。

葉。

秋。

兩個字流暢練地一揮而就。而後，葉修小心翼翼地，把賬號卡上的另外兩個字也描了一遍。

葉秋。

一葉之秋。

龍飛舞的四個字，標識著聯盟裡名氣最響亮，擁有鬥神稱號的賬號卡的份。他們從開服的第一天相伴到現在，那是是他胼手砥足拉扯大的孩子，是他並肩征戰的夥伴，是他的骨中之骨，中之——

一葉之秋。

又一次，qq的提示音麻麻地響了起來。葉修掃了一眼不斷抖的企鵝，點開聊天窗，對那個資訊已經堆積了99 的詢問者回了一句：

「來競技場。開大號。」

一葉之秋的大號。

夜雨聲煩的大號。

戰鬥，戰鬥。

戰鬥戰鬥戰鬥。

一個不說，另一個便也不問。聯盟最出名的話癆者劈劈啪啪地敲著字，卻並不曾提起這一場邀戰的原因。隻是戰，隻是戰。

和一葉之秋離別前的最後一段時，總要，在配得上它的戰鬥當中渡過吧。

一雙靈巧的手飛舞著縱著鍵盤和鼠，富有節奏的敲擊聲彷彿是一首輕快的樂章。那激烈變幻的作卻是異常穩定的，一場pk下來，連煙頭上凝結的煙灰也不曾驚落。

螢幕中漫天的華閃過，對手飛揚著花倒了下去。

「來了？」

「來了。」

「那就走吧！」葉修拒絕了對手又一次的邀戰，輕輕地從網遊榮耀專用的登上摘下了一張卡片，起走到門口時，順手從一旁的架上摘下了外套。

「葉秋，俱樂部已經決定，由新轉會來的孫翔接替你的隊長職務，一葉之秋今後也由孫翔來控。」

「葉秋，把一葉之秋的賬號卡給孫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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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過去，重讀此篇，還是痛到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