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季暄在馬車角落里,安靜的懷疑著人生。出高貴,父皇疼,就連文武百也因為他帶靈而對他格外禮遇。從出生到現在的二十一年中,他都過著眾星拱月的生活。
這還是他第一次丟這麼大的臉,偏偏丟臉的對象還是他必須要陪笑的大人。來拜訪吉祥閣前,父皇跟他提過,他們這一輩祖上過繼到那位去修煉的老祖宗名下,所以桓宗真人算得上是他名義上的老祖宗,雖然他很懷疑過繼這事有些貓膩,而且曾太爺爺本人就不知道這件事。
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祖錄中連曾太爺爺的名字都沒有留下,難道是祖上擔心壞人拿曾太爺爺名字使壞,所以才特意把名字抹去了?
桓宗對待褚季暄的態度算不上溫和,甚至在箜篌看來,桓宗對琉宗的弟子,都比對這位皇室殿下溫和。
飛天馬前行的速度很快,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已經離開了城地界,箜篌掀起簾子看了眼在空中翱翔的馬兒,從收納戒里掏出兩顆靈果遞給褚季暄:“你獨自去五味莊,那位如意姑娘怎麼辦?”
“年前有位水月門的仙子發現如意有仙緣,便收了做門弟子。我與青梅竹馬,幾乎從未分別過。若我不能加宗門修行,我怕如意為了我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褚季暄捧著靈果不好意思當著長輩的面啃,“誰不想活得很久,活得更好,可是我怕在漫長的歲月,失去所有的親人,再無人可陪伴。”
“我舍不得孤單難過,所以干脆陪著一起修行,一起活得更久。”褚季暄臉上染上笑意,“說出來不怕仙子您笑話,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所有丟臉的準備,結果沒想到運氣這麼好,竟然會遇到曾太爺爺。”
箜篌雖然不懂男之,但看出了褚季暄對待的真誠:“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
以為皇室中的男人,不是像父皇對人漠不關心,就是像景洪帝那樣,后宮妃嬪群,沒想到還有認真對待的人。
聽到箜篌夸自己,褚季暄一笑:“陪伴人,是最好的事。”
不是奢求長生,而是想更長久地陪伴著的那個人。
馬車外有鳥鳴聲傳來,箜篌掀開馬車簾子,窗外漫山遍野一片雪白,是梨花開了。
“好漂亮。”趴在窗戶上,怔怔地看著滿山的梨花,花瓣飄落到發頂也不自知。桓宗看著的側臉,手摘去那片花瓣。
淡淡幽香傳鼻尖,只是不知香的是花,還是賞花的。
“曾太爺爺。”褚季暄見桓宗神平和,鼓足勇氣道,“您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離開皇宮后,便再無不好。”桓宗轉頭盯著褚季暄看了一會兒,“你是老三一脈的后人?”
褚季暄有些尷尬,祖錄上確實記載過他的祖上是曾太爺爺三哥,曾太爺爺跟著仙長離開后,祖上過繼到曾太爺爺名下,后來不知怎麼回事,他的祖上做了皇帝,便一直傳到了他這一輩。
“曾太爺爺,我……我是您的子孫后輩。”褚季暄已經猜到當年祖上為什麼會過繼到曾太爺爺名下,仙長面對當事人的臉,他得不好意思抬頭。
“我不滿十歲離開皇宮,何來的后輩?”桓宗淡漠的眼眸微轉,“改了吧,日后稱我曾太伯爺或是真人。”
果然他們這一脈不會被曾太爺爺承認,褚季暄有些失落,但因早有預料,還不算太過失態:“晚輩記住了。”
“當年我與你祖上相得并不算愉快,我早已斬斷親緣,過往種種是非,便不必再提。”桓宗語氣疏淡,提到褚家人并沒有緒與。
“是……”褚季暄跪坐在墊上,向桓宗行了一禮。
桓宗看了他一眼,倚著的坐墊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馬車里再次安靜下來,箜篌偏過頭發現桓宗躺著,放下車窗簾子,從收納戒里取出一條薄毯蓋在桓宗上,開始閉目打坐。
看著閉上眼睛的兩人,褚季暄心中有些好奇,曾太爺……曾太伯爺與箜篌仙子究竟是何關系,為何曾太伯爺不讓他提“恩不離”,看箜篌仙子的眼神又如此溫。
從昨天到今天,他發現曾太伯爺看所有人的眼神都一樣,疏離、淡漠。唯有與箜篌仙子待在一起時不同,那個時候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溫暖。
馬車外的,過窗簾隙鉆進了馬車,趴在了箜篌的擺上,明亮得像是在發。
桓宗睜開眼,抓住搭在上的薄毯,眼睛盯著芒下的,雙瞳中也染上了亮。
一路向東,傍晚時分,箜篌等人趕到了五味莊所在的小城。
山林間有裊裊炊煙升起,守在城門口的兩位護衛穿著陳舊干凈的盔甲,瘦削的臉上,雙目很神。看到空中有飛天馬拉著車降落,兩位守護都打起了神。
“見過仙長,不知仙長從何而來?”
“從佩城而來,有事拜見五味莊的莊主。”林斛把命牌遞給護衛,“有勞二位。”
“仙長請進。”兩位護衛一輩子都沒出過家鄉,聽說林斛從修行名城而來,眼中有羨慕與好奇,卻沒有嫉妒與憤恨。
進城門,城里很靜,不是寂靜而是一種寧靜,讓人有了歲月靜好,他鄉繁忙與自己無關的閑適。按照拜見禮儀,他們應該等到明天早上再去五味莊拜訪,但他們還要趕著去奎城,只能在傍晚時分便上門去叨擾,希五味莊的莊主看在拜見禮很厚的面上,能夠原諒他們的冒昧。
在熱心路人的指引下,林斛駕著馬車找到了五味莊所在地。五味莊并不是這座城市的掌管者,所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好,若不是大門口懸掛著五味莊三個字,只會讓人以為這是一棟面積稍寬的普通三進四合院。
箜篌跳下馬車,還沒來得及去敲門,就聽到門后傳來叮叮當當的兵聲。面大變,難道是有歹人作惡?想到云華門上下還盼著收五味莊為附屬門派,箜篌也顧不上其他,從發間拔下水霜劍,一腳踹開了半舊不新的木質大門。
門打開的一瞬,白末鋪面而來,箜篌不敢大意,揮袖用靈力搭出一個屏障,把這些不明末攔在外面。
“桂花糕當然該以糖味,再以桂花點綴,才不失桂花的原原味。”
“放屁,鹽乃百味之緣,無鹽不味,桂花糕自然該以咸口為尊。”
“為廚修,竟出口臟,真是臭不可言。”
“我不僅要罵你,還要打你。”
剔骨刀、切菜刀、切刀橫飛,但是放在旁邊的糯米、花生、蜂等卻沒有人到,甚至還小心翼翼避過了。為廚修,堅持自己的做菜理念不能輕易搖,就算打架也不搖。
但是不管抱著哪種理念,但是對食材的尊重卻是相同的。
剛才那個不懂事撒面的弟子,已經被兩邊弟子摁在地上狠揍,剩下的其他弟子,繼續為咸口與甜口進行激烈的流。
空中各種刀發出璀璨的法芒,乍眼一看,還以為這是割人的現場。
箜篌愣愣的站在原地,廚修們私下里是這樣的?
“桂花糕原味最好,哪里能放糖與鹽。”褚季暄小聲道,“不管是糖還是鹽,都會掩蓋一部分桂花原有的清香。”
箜篌默默回頭看向褚季暄,往旁邊讓了讓,指著院子里混場面:“你需要進去與他們一起討論麼?”
“這倒不用,世人千千萬,口味也各不相同,不必太過堅持。”看著空中飛來飛去的各種武,褚季暄咽了咽口水,往后連退三步,“做菜嘛,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氣和。”
眼見太快要下山,五味莊弟子還沒有收手的勢頭,箜篌只好雙手擊掌道:“諸位道友,在下乃云華門弟子,有事求見貴莊莊主,請諸位代為通傳。”
這要是有邪修過來,都不用掩飾份,直接就能把他們一窩端。從踹門進來到現在,他們竟然都只顧著為甜咸口味而戰,連有人來都顧不上。
廚修對食道的堅持,真是執拗得可怕。
“什麼?”打斗中的弟子聽到“云華門”三個字,齊齊停了手,收回扔出去的法寶,一面讓師弟師妹們把食堂抱回廚房,一面安排人去通知莊主。
“仙子駕臨,蓬蓽生輝。”為首的弟子整理了一下上的衫,走到箜篌面前對抱拳。心里卻在暗暗好奇,名門親傳弟子怎麼突然來他們這種小門小派了?
“道友客氣了。”箜篌轉介紹桓宗與林斛,“他們是琉宗弟子,此次我們帶小輩冒昧打擾,還請貴宗原諒我們的失禮。”
琉宗?
弟子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這些名門弟子都怎麼了,難道約好一起來他們五味莊玩耍?
“仙長與仙子太客氣了,請隨我來。”弟子剛領箜篌、桓宗等四人往里走了幾步,傳話的弟子就匆匆跑了出來,“仙長、仙子請,掌門在正殿恭候二位。”
“不敢。”箜篌道了謝,“煩請道友在前方引路。”
“仙子請,仙長請。”
待箜篌等人去了正殿,留在院子里的弟子們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無人說話。
“這下好了,丟臉丟到大宗門弟子面前了。”不知哪個弟子小聲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扭頭瞪他,嚇得他了脖子。
原本他們還羨慕吉祥閣,當年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下去了,結果一躍為云華門的附屬門派,在修真界混得有頭有臉。前幾日他們還在幻想,說不定會有一個大宗門忽然降臨,要收他們為附屬門派。結果今天就讓兩個大宗門弟子看到他們關上門打架,現在他們連夢都不好意思做了。
白案真人聽到弟子說有云華門修士拜訪時,腦子里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日在雁城百花舞會上遇到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這種直覺,或許是對方笑起來的樣子太討喜?
“兩位請。”
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白案真人端坐好坐姿,把桌上吃了一半的制泡椒爪藏進屜中,還不忘放出一個法,讓屋子里的泡椒味都散走。
看清走在最前面小姑娘的容貌,白案真人起:“箜篌仙子、桓宗真人。”
“冒昧打擾,給你添麻煩了。”箜篌還禮,與白案真人互相客氣一會兒,把拜見禮奉上后,才說明了來意。
“莊主,今日晚輩來,是有事相求。”
“仙子說笑,我能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仙子?”白案真人這話并不是自謙,而是事實。他們五味莊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更沒奇珍異寶,能幫得上什麼忙?
“這個忙除了莊主外,還真沒人可以幫。”箜篌轉頭看向站在林斛后的褚季暄。
“過來。”桓宗輕啟,把褚季暄了過來,“莊主,這是我未修行前的塵世親緣后輩,上有些許修行靈。他喜好廚藝,放眼整個修真界,唯有貴派能夠收容他。”
收容……
白案真人覺得這個后輩可能很不討桓宗真人歡心,不然語氣不會如此淡漠平靜。以桓宗真人的地位,想把后輩帶進哪個宗門不行,為何找他們這種小門小派。
“公子,請你把左手出來。”白案真人沒說拒絕還是答應,等褚季暄出手,用靈力探了一下他的靈臺與靈脈,“修行多久了,師從何人?”
“十五年,跟著家里請的散修學了最基本的煉氣門。”褚季暄見這位名為白案的莊主氣質出塵,看他的眼神慈祥又和藹,只覺得心中十分親切,老老實實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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