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練其實一開始就想到了,趙長寧肯定不會這麼蠢,而且只憑一個名帖,又不是證據確鑿。此事理不通,要麼就是誣陷,要麼就是牽連。
蔣世文一聽此人皮子利落,巧舌如簧不差于紀賢。立刻道:“既然證據不清,就應該給都察院立案查辦。要趙大人真的清白,我也不會白白污蔑趙大人!卿大人,您看這樣如何?”
沈練看著蔣世文,突然笑了笑說:“都察院拿了這些東西,將趙長寧留職查辦個半年,你升職大理寺丞就有希了,是吧?”
蔣世文面一僵,強笑道:“大人這是什麼話,我是怕有人壞了咱們大理寺的清譽。”
“事實已經清楚,你要是不能找到人證明名帖從趙長寧那里來,這事我不會讓你上報都察院。至于大理寺的清譽,自然有我和寺卿大人管,倒不到你來心。”沈練淡淡說完,就將信封和名帖都放進了屜了,“你先下去吧。”
蔣世文看到這里氣急,不是平時都討厭趙長寧討厭得不得了嗎,怎麼這時候都開始維護他了!憑什麼!他有些忍不住了:“大人……您這是徇私舞弊,掩藏證據!”
沈練眼睛微瞇,語氣一冷道:“蔣世文,證據就在我屜里,你要是能證明,隨時可以上報都察院。還有,這大理寺誰清白誰不清白,你當我的眼睛是瞎的嗎?你自己做的那些事給我藏好了,不然別怪我六親不認!”
蔣世文聽到這里才終于不敢說話了,他深了口氣,冷冷地看了趙長寧一眼道:“多行不義必糟天譴!你自己小心點!”才退了出去。
趙長寧沒想到沈練竟然會維護,他平日分明就是……很不喜歡的。趙長寧道:“此事多謝大人相助!我雖不怕查,卻知道這事會耽擱仕途。”
“不用謝我,你的確沒做的事我肯定要幫你。不過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恐怕還得自己查清楚。”沈練道,“你既掛名在季大人名下,自然也不能污了他老人家的名聲。行了,今日我放你一日假,回去把這件事弄清楚吧。”
趙長寧帶著人從大理寺出來,看著頭頂的天空良久。
天空又藍又高,似乎空曠得一都容不下。
秋天要來了。
陳蠻看著他單薄的影,給他披了件披風,低聲說:“大人,此事應該是您……”
“我知道。”趙長寧笑了一笑。
陳蠻輕輕一握他的肩:“您可有吩咐?”
趙長寧淡淡地道:“當然……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趙長寧帶著陳蠻回了趙家,又了竹山居的幾個護院一起,簇擁著往二房去。
二房守門的婆子看到這番來勢,連忙要阻攔:“大爺,您這是……這是要做什麼!”
“找二嬸母說說話罷了,不必張。”趙長寧說著徑直往里走,而陳蠻則一把推開了這婆子,還有上來要手的護院。
趙長寧走到了二房的正堂,坐下等著徐氏出來,果然不一會兒,怒氣沖沖的徐氏就帶著丫頭婆子趕出來了,一出來就指著趙長寧道:“混賬東西,你這是要干什麼!你是個什麼份,這也是你隨便闖的?”
趙長寧喝著茶冷笑道:“二嬸母大概忘了,我是趙家的嫡長孫,這趙家沒有哪里我不能去,也沒有什麼我不可以管的。”
徐氏氣急,旁邊的管事立刻站出來:“你敢跟我們夫人拿嫡長孫的譜,夫人是你長輩,你這是目無尊長!”吩咐邊的護院,“把大爺給我拿住,我來替大老爺好生教訓他!”
趙長寧示意陳蠻一眼,陳蠻立刻就上前扭了這管事的胳膊,甩手就給了他一掌:“爺夫人說話,你有什麼的份!你還敢教訓大爺了?你算什麼東西!”
那管事在徐氏邊,走到哪里不是人人敬他三分,這猛然一下被打,頭被打得別過去,臉立刻就高高腫起,一時話都說不出來。
徐氏這才被趙長寧鎮住了,走到趙長寧面前冷哼:“你又到我面前來擺什麼譜!”
“二嬸母不要誤會,我好言好語地告訴二嬸母,可是您聽不進去,我只能這樣了。”趙長寧平靜地道,“我還沒找您算賬,拿我的名帖去賄賂員,二嬸母這出戲唱得當真彩!我被同僚揭發檢舉,要將我告上都察院,不知道這是不是二嬸母的功勞?”
徐氏臉微微一變,那個名帖給了的弟妹!竟然讓趙長寧被檢舉告發了?
難怪趙長寧發這麼大的脾氣,徐氏從來沒見他行事這麼乖張過。
“你胡說什麼,我從來沒給過別人名帖!”徐氏冷冷道,“你自己屁沒干凈,別賴到我頭上來!”
“好,我也早知道嬸母不會認了。”趙長寧揮手,讓回事的人拿了本冊子過來,“前日下午申正,您的弟妹過來看您,你們談話一刻鐘后出來了。”放下冊子,趙長寧站了起來,背手一步步走到了徐氏面前,“到了申末,您這弟妹出現在了蔣家門口,用我的名帖見了蔣世文。這時候嬸母竟然告訴我,名帖不是你給的?”
徐氏不知道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趙長寧竟然已經把事弄得清清楚楚了。
看到趙長寧近,心里一慌往后退:“你……誰讓你幫理不幫親的,我求你你也不肯。現在出了事,還能來怪我麼?”
趙長寧卻站定了,淡淡一笑:“嬸母錯了,我手里的證據足以判嬸母一個行賄,甚至是栽贓誣陷。我沒有上報,不過是給您留點面。免得大家撕破臉皮了不好看。但你害我差點被誣陷的事,以至于毀我仕途的事,不知道二嬸母有什麼想說的?”
徐氏一時說不出話來。
事鬧得這樣大,正在讀書的趙長松很快趕來,他幾個妹妹隨其后,還有人去了趙老太爺。
趙長松進來就連忙阻止:“大哥,你這是做什麼?我娘畢竟是你長輩!”
“我敬是長輩,可沒把自己當我的長輩。”趙長寧漠然說,“讓開。”
“長寧!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你鬧得這樣大!”趙老太爺也被人扶了過來。跟在他后的是竇氏和玉嬋。
他知道自己這個孫兒最是守禮了,別人不犯到他頭上來,他是絕不會反擊的。這樣大的陣仗,徐氏肯定是做了極為過分的事。
他想不通徐氏究竟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事,您卻是可以問問的。”趙長寧笑了笑。
——
趙府已經夜,點了燈籠。堂屋里站了一群人,剛下朝回來的趙承廉,趙老太爺,目冷意的趙承義和竇氏。還有站著的徐氏。別的人都被清理出去了。
知道這二兒媳婦做了什麼好事之后,趙老太爺氣得半點沒緩過來。
這無知婦人,竟然差點敗壞了他長孫的仕途,讓他長孫被誣陷!還是為了救那個打死人的侄兒!
事敗,徐氏再沒有什麼好說的。也弱了氣焰,解釋道:“他不肯幫忙……我不得不想別的辦法。父親,那可是我侄兒,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你就能眼睜睜看著你另一個侄兒斷送仕途?”三嬸娘喬氏冷笑,“不是親生的,就是不心疼是吧?”
“行了!”趙老太爺揮手讓們別說了,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趙承廉:“的名是怎麼拿來的,老二你心里清楚,該怎麼說怎麼管,我也不好手。但差點害了長寧的仕途,你心里應該有數。”
趙承廉站起來點頭:“父親,我明白。”
趙老太爺又看向長寧:“寧哥兒,你看這事如何理?”
趙長寧放下茶杯道:“只希嬸母得了今日的教訓,一則向我賠禮道歉,二則,無論以后是誰問起,這名帖都不是從我這里拿來的,萬嬸母記住。否則一個貪污賄,污蔑朝廷員,嬸母怕是不能逃的。”趙長寧自然是要平息這件事。
“你……我還要給你道歉!”徐氏怎麼能服氣,但現在的關頭,又不敢多說話。趙長寧是嫡長孫,又是探花郎,全家人都重視趙長寧的仕途,要讓給害了,肯定輕饒不了。
趙老太爺冷冰冰地看著這兒媳,要不是因他不好手,早一個耳過去了,敢害他孫兒,簡直不知所謂!他說:“這事歸結底是你不對,你得給長寧賠禮道歉,二個你得把長寧從這件事里出來,以后別人問起那名帖是從哪里來的,我不管你是說你弟妹搶來的也好,來的也好。總之,跟我們趙家沒有關系,跟長寧也沒有關系。”
徐氏聽了喃喃:“這……這怎麼行!這豈不是陷我弟妹于不義。”
趙老太爺聽了忍不住冷笑:“賄賂員,哪里來的義?”
徐氏終于不敢再說話了,也沒有想到會有這出。
趙老太爺說完這些,只覺得累,又好生叮囑長寧要謹慎,這事就先這樣理,畢竟是一家人,把誰撕出去這家里的面都不好看。以示抱歉,二房送長房一個田莊作為賠禮。趙長寧應是,平靜地喝茶,仿佛方才生氣的不是一般。
等從正房出來,趙長寧才朝徐氏走過去。
徐氏看著,只見趙長寧看著,淡淡說:“二嬸母,我敬重你是長輩。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別怪我連本帶利一起算給你。還有……這家里的地位我坐定了,以后您就是不愿意也沒有辦法。”
說罷長寧才帶著陳蠻等人離開。只見這個清瘦的影由眾護院簇擁,拔清然,的確是不一樣了。他趙長寧現在的確是孫輩第一人,舉家除了趙承廉,也只有他在撐這個家族的架子了。
徐氏心有余悸,方才丈夫一直一言不發,跟在丈夫的后回了二房。見丈夫開始服,上前去幫忙:“這個趙長寧……現在也太目中無人了……竟連我們的忙也不肯幫。老爺,您說這豈不是沒把我們二房放在眼里,您為何剛才不幫我說話。”
趙承廉的作頓住了,然后他冷厲的目突然看向徐氏。“你教唆我為了外人,去對付我的親侄兒?”
徐氏聽著他這話不對:“老爺,我只是說這趙長寧,他……”
話還沒說完,趙承廉突然反手就打了徐氏一掌,把徐氏打得翻過去。
他走上前來,指著地上的徐氏厲聲說:“我告訴你,趙家是趙家,徐家是徐家,你給我分清楚你究竟是哪家的人!長寧才是趙家的侄兒,你這麼害他,還不是害我趙家。還敢從我這里名帖,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現在有多重他?我告訴你,下次再讓我發現你胳膊肘往外拐,我就休了你!”
這番話說得又急又厲,把徐氏說得愣了好久。頭發又被打散了,好久才伏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承廉一邊著手,一邊淡淡道:“來人,扶夫人去梳洗吧。”
說罷進了室,不再理會徐氏了。
——
隨后趙長寧則得知,徐氏生了場病,幾天都不能見人。
香榧低聲告訴:“您是不知道,現在闔府上下,對咱們都恭敬極了。沒有哪個敢怠慢的……”
趙長寧知道是那天二房的事,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畢竟原來這個嫡長孫一貫沉默寡言,又不出眾。考了探花之后雖然好了些,但還沒有立起威信來。
現在就需要立起威信,免得這些人都覺得是弱可欺的。現在好了,嫡長孫想做什麼事,闔府上下沒有哪個說個不字的。
“今兒太子殿下要見我,找見平常裳就行。”趙長寧放下茶杯,走進室,“給我送進來吧。”
香榧看著們家大爺的背影,忍不住就臉頰微紅。只是什麼不敢多說,進去為大爺找了件藍布直裰,綾布子送進去。
太子殿下今日突然要見,長寧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徐三的案子還沒審完,給了大理寺丞許大人復審。趙長寧最近又在理案子,許久沒有見過太子殿下了。
馬車落到了東宮外面,趙長寧被陳蠻扶下轎子,沿著一重重門往里走,只見是金碧輝煌,瓊樓玉宇。
太子殿下正在書房里練字,他的侍讀學士在旁邊看著。他寫字的時候目低垂,單手背在后,袖子微微挽起。
趙長寧給他行了禮。
朱明熙就笑了,走過來扶他起。“多禮了,你過來見我這字寫得如何?”說著讓邊的侍讀學士退了下去,還掩上了書房的門。
趙長寧應喏,垂眸看太子殿下的字,突然聽到太子殿下在邊輕輕說:“看看是不是這兩。”
說罷打開屜,從里面拿了一名帖,一封信出來。然后朱明熙淡淡道:“我聽沈練說了,就替你拿了過來,你親手毀了吧。”
趙長寧突然抬起頭:“殿下!”
朱明熙怎麼知道牽連進賄的事,而且……沈練為什麼會把這兩樣東西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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