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淮角微微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隨口一說罷了。”杜陵亦說著走進了族學。
族學里大家都已經落座得差不多了。趙長寧也落座了,才看到一個留了山羊胡子的先生走進來。
這位先生姓古,人如其名的一個老古板,是主管族學的先生。一開始跟他接的人多半不喜歡他,行事太過死板了,又時常板著一張死人臉。但是學問淵博,學生也服他管,所以才讓他來主管族學。
趙家族學里不僅有本家的子弟,還有些沾邊的表親堂親的子弟。當然,先生真正教學的只有馬上要場的學生。在他們考中舉人前呢,古先生開辦的是舉人沖刺班,現在就臨時改了進士沖刺班。
距離會試只有三個月了,所以古先生很張,把要考進士的四個放到前面來教,調到第一排。
趙長寧坐在靠隔扇的第一排,面前堆了好幾本《狀元通鑒》,選取的都是最近兩年的進士文章。看著吐沫飛濺,胡子悠悠的老先生,正拿篇文章給大家講,以分析高考滿分作文的神分段落講大意,講文章結構。這一瞬間,趙長寧竟然覺得古先生跟高中階段的語文老師差不多,徒然生了幾分親切。
但是古先生可沒有這麼親切,發現趙長寧聽得不太認真,戒尺就在桌前敲了敲,看了一眼。
這是示意別走神,不然就得挨打了。
趙長寧立刻收斂神仔細聽,讀書的時候專攻行政法,非常枯燥,自己學的時候都痛不生。幸好是有這個底子,學起八文來竟然也游刃有余,七年的時間不能磨煉了的格,而且讓能迅速找準文章的髓。
會試容雖然都是四書五經,但國家選撥的是做的人才,考最多的當然是治國。關于治國的案例,沒有人比趙長寧懂得很多,這個很有信心,當年的論文就是《論行政關系與國家興衰》,研究了古今中外的四十多個政權。案例和政治模型的儲備量非常富。
不過是平時都不會突出地表現而已。為人謹慎,家中環境又復雜,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古先生雖然嚴厲,卻懂得因材施教這個道理,對于不同的學生有不同的講法,不同的教法。
對于趙長寧,趙長淮,打沒有作用,不如用眼神來震懾。而趙長松一走神,則絕對會被打,所以大家課上都是很認真的。其他人都是給他們陪練用的背景,不提也罷。
今天新的學生杜陵,古先生就特地關照了一番,考考他的學問怎麼樣。一問竟然是對答如流,便嘖嘖稱奇地道:“學問不錯,可以和子為一比了。”趙長寧聽到后對杜陵為之側目。
因為對于古先生來說,夸人其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也就是經魁趙長淮才被他夸獎過“學問火候夠了,可以場了。”就這句話,喜得趙老太爺送了五十兩銀子的束脩給古先生,然后把趙長淮送下場,果然就得了經魁。
古先生是老酸腐,老酸腐的好就是視金錢如糞土,對于長房、二房,甚至是庶出的另外三房都一視同仁。
但是別的先生就不一樣了。
族學里有兩個先生,古先生講的是經義,另一個蔣先生講的是四書。這個先生為人圓,因是二叔請來的,授課的對象只有一個——趙長松。
這次更牛的是,杜陵竟然也帶了個講四書的先生過來,姓周,聽說手底下出過很多進士的,大概就是個金牌講師吧。
趙長寧聽到的時候差點噴出一口茶。這位仁兄當真是牛人,上學院竟然自帶老師。
古先生只講上午的場,下午給這兩位先生,兩位先生講起來豈不是要打架了?
果然下午開講的時候出了問題,周先生在一旁看蔣先生授課,見蔣先生基本只對趙長松講,別人提的問題基本不答。趙長寧其實都習慣了這位蔣先生的風格,他不過慣是個勢利眼的而已。
而周先生喝了口茶,開始講自己的。
他對于一開始那個古先生倒還比較欣賞,對這個蔣先生全無好,什麼東西,這副樣子還敢來誤人子弟。他專門跟蔣先生對著干,除了趙長松的問題,別人的他都會回答。
然后周先生提了個問題,《中庸》中的一句話“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兩位老師的講解出了點問題,蔣先生說‘其位’應當指的是其位置份,周先生說這個解釋狹隘了,應當所指的是環境。
蔣先生年紀大,覺得自己資歷足,周先生則是個金牌講師,覺得自己份擺在那兒。讀書人的脾氣直,講著講著竟然當堂辯論起來,面紅耳赤的,言辭激烈,連學生都不管了。
第一天授課的時候還好,就是吵吵容。第二天更過分了,上升到人攻擊了。
周先生說蔣先生是:“你這小人勢利,別帶壞了我家的公子。”
而蔣先生則跳起來罵周先生:“你是哪個地里來的蔥?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還多,你哪門子的底氣說我?”
蔣先生人品不怎麼樣,但是罵人竟然有兩把刷子。周先生也毫不相讓,一時間學堂里的學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趙長寧有點頭疼,但這兩個怎麼管得住。兩位老師背后可都是祖宗,沒見趙長松和杜陵都在旁邊冷笑著看對方呢。
趙長松在家里慣了寵,他雖然看起來紈绔,但能中舉的他又不是蠢貨。這位蔣先生本來就是只教他的,別人怎麼學管他什麼事,至于這杜陵,他才不管他是哪路神仙,犯到他頭上他就不會客氣了。
杜陵本來想勸的,看到趙長松坐在那里不如山,他也不了。他看著兩位先生吵架,臉上還帶著笑容。跟趙長松這梁子算是結下了,剛才的狗屁誼煙消云散。這趙長松就是個霸王,仗著自己爹在趙家一枝獨秀,怕沒把別人放在眼里的。
這老師也跟著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他也看不慣,什麼東西!
趙長淮對于吵架不興趣,他跟趙長松的關系一般,所以問杜陵:“你真的不管?”
杜陵就低聲跟他說:“我在家里讀書只有一個人,悶都要悶死了,你們這里這麼熱鬧,吵吵多好啊。”
趙長淮聽了就笑罵他:“你果真是閑散無聊!”
但是趙長寧看了會兒,卻覺得不可不管,是嫡長孫,保不齊最后要怪到的頭上來,于是把自己的書四安過來,讓他悄悄地去請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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