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收蒙的告示出去沒多久,從縣裏到各村寨的蒙的名單便被陸續送進了縣學,初步統計大約有一百多名蒙,夷漢各占一半。
秋收在即,許清嘉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這些蒙的接待工作,遂將這事付了胡。
朝許清嘉揮揮拳頭:“你這是拿我當丫環來使喚啊?”包家務包打理他的生活起居就算了,現在居然讓當一百多個孩子的保姆,會不會任務太重了?
許清嘉在麵上得一吻:“反正這事兒都給你解決了!”一腦兒將縣學收捐的賬簿子都給了,笑著走了。下午還命差役將收到的捐銀都送了過來。
——他這是準備做甩手掌櫃的了?
送銀子來的差役上次跟著捉過鬼,對縣令夫人的勇武印象深刻,因此毫不敢輕慢,束手束腳將銀匣子放到廳中桌上,垂首回話:“大人說了,他馬上要準備秋收了,可能還要下鄉到各村寨去,看看各地的收如何,此事就……偏勞夫人了!”悄悄抬頭瞧一眼縣令夫人的臉,見似乎沒有翻臉的跡象,這才又補了句:“大人還說,夫人長日無聊,有點事做他也好放心!”心道,夫人不生氣起來,倒很是漂亮。可惜聽說生起氣來很可怕,上次大人愣是嚇的連花魁娘子都不敢收了。
胡打發了差役,自己抱著盒子坐在廳裏笑。
二人醉後圓房,第二天許清嘉挨了頓揍之後,再看到胡在院子裏訓練能,他總有種奇怪的言又止。找了這事來給做,難道真是被揍怕了?
胡也隻有一雙手,哪裏忙得過來索向高娘子求助。高正倒是不得自家眷與縣令夫人關係親,恨不得親自將高娘子送到縣衙來住,幫完忙再回去。高娘子帶著四名能幹的丫環來幫忙,二人在後園子裏選了兩館閣,收拾收拾,這才能住人。
忙了一周,又雇了兩名孤寡婆子專門給這些孩子做飯,才算初步將這事兒給定了下來。至於園子裏的衛生,自有那些前來學漢話的差役們包了,倒省的胡再雇人來做。
等到這些孩子陸續前來報道,胡出麵按著名冊接待,每間宿舍裏住了四名夷,四名漢,也算是給大家創造互相學習的語言環境。
這些孩子們見和藹可親,又穿的極之尋常,差役們都是將孩子們送到園子門口,就由婆子帶了進來,都無人提醒過這是縣令夫人,有漢家孩子還當這是縣令夫人的丫環,跟著姐姐前姐姐後的個不停。婆子嚇的使勁朝這些孩子們使眼,可惜這些小家夥們通通沒瞧見。
新來的夷先學的漢語竟然是“姐姐”倆字。
胡安頓完了孩子們,出來囑咐雇來的婆子,不可向蒙們多,這稱呼聽著好。倆婆子誠惶誠恐,又喏喏稱是。
朱縣令家的夫人常年深居後院,百姓還真難得一見,尋常有機會見,都有丫環差役跟著,驅逐百姓靠近。許縣令家這位夫人倒納罕,一點也沒有架子,對著一幫小孩子和悅。這些日子外界都傳縣令夫人是隻母老虎,倆婆子瞧著倒不像。
夫人笑起來多可親?!
等到差役們第二日前來學語言課,聽得蒙提起“漂亮的丫環姐姐帶領我們回房之語”,皆麵麵相窺。誰都知道縣令大人後院沒有使喚丫頭,一切庶皆是夫人親手打理。不用多想也知,這些小孩子們裏提起的“漂亮的丫環姐姐”定然是縣令夫人了。
有與這些蒙同村同寨的,悄悄拉了過去囑咐,此後再遇見了要夫人,而不是姐姐。
這些孩子懵懵懂懂,等到下午胡再來,其中幾名便有些束手束腳,盯著自己的腳尖,姐姐是萬不敢了。
胡他們的小腦袋,也不勉強他們。
送來開蒙的孩子最大的六歲,最小的才四歲,卻都非常懂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若是再大一點,大約還要留在家裏使喚,也隻有這麽大的孩子幹不了什麽活,在家還要吃閑飯,送到縣學來開蒙最好。
差役們的漢語掃盲課都是在上午,胡便錯過這段時間,每到下午過來瞧一瞧孩子們。心裏對這些早早離家的孩子帶著憐惜,怕他們互相相不來,又或者夷漢二族的孩子們在生活習俗上不同,萬一打起架來,各種思慮,跑的也勤。
教孩子們啟蒙的老秀才也跟著孩子們一起吃食堂,每見來,便要道一聲:“夫人慈心!”他自己科舉無,正好教這些孩子們,又因為是讀書人,深知夷疆教化之功,功在百年,因此教這些孩子們很是盡心。
胡來了,有時候便問一問孩子們的功課,還與夷族孩子用漢話磕磕絆絆的聊天。孩子們學習語言是很快的,與同宿的互學語言,有時候也會有漢家孩子故意用初學的夷語來與對話,胡來的勤了,居然也學了幾句夷話。
若是哪間宿舍的孩子們鬧了矛盾,不願意告訴夫子的,等胡來了便會請斷案,胡便當一件大事來認真對待,許清嘉在前衙斷案,在後園裏也斷案,回房之後,夫妻兩個聊起來,都不覺失笑。
“沒想到夫人還有斷案之能!”
胡洋洋得意:“你可別小瞧了孩子們,你不過是著眼於眼前,我卻是著眼於未來。等這幫孩子們長大了,將來的縣令恐怕都會謝我的功勞呢。”夷人融漢族,替後來在南華縣為者省了多事兒。
許清嘉一麵笑,一麵來的服:“夫人能幹,這是為夫的福氣!”
胡橫他一眼:“你還沒被我打怕啊?!”上次打的狠了,他還帶著傷,安靜了半個月,居然還敢來?!
許清嘉義正言辭:“敦倫大事,豈能退?”這話說的頗有幾分一往無前的孤勇,引的胡伏在枕上直笑,“倒好似我要取你腦袋似的。放心,我也就是偶爾教訓教訓你,省得你當整個南華縣自己就是老大,不知天高地厚,張狂起來。”笑的了,倒被許清嘉利索的了衫。
“哪裏哪裏?!有娘子在一旁看著,我哪裏敢?”他一麵在上作起來,一麵小小聲在耳邊低語:“等咱們生了兒子,你好生教導就是了。為夫一向規矩的很,還請娘子高抬貴手!”
這話聽著倒怪委屈的!
胡在他腰間上擰了一下,聽得他低低吸氣,卻堅定不移的將自己往前送,忍不住罵:“你才要高抬貴,快死我了……瞧著也不瘦怎麽這般重?”
初次在醉後,連他了是啥模樣都不記得了,現在再瞧,這貨是典型的穿顯瘦有,一點也不像想象之中的瘦骨伶仃啊。
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跟孩子們相多了,再提起生孩子,倒也沒那麽抗拒了。
二人親了沒幾日,趕上秋收,許清嘉帶著高正,率本縣大部分差役下鄉去視察各村寨的收況,前衙留了趙二與四名差役,以及兩名筆吏坐鎮。
胡自他走後,每日還是往後園子裏跑,如今差役們的漢語掃盲課已經停了,請來的幾名翻譯也跟著下鄉去了,可以整日在園子裏逛了。有時候還上街去轉一轉。
南華縣百姓基本都不認識,此間民風開放,在滬州都敢當街賣,在此地更不會拘束了,日子倒也過的悠閑。
許清嘉走了半個月之後,南華縣發生一樁命案,一戶五口之家被滅門,有鄰居說是夷人作案,案子報到縣衙,趙二頓時傻了眼。
他是真老實木訥,若說急智,那是全然沒有。如果是高正,這件案子完全可以獨當一麵的理了,但趙二帶著四名差役去看完現場,是青白著臉幾乎了腳蝦,被四名差役拖著回來的。
進了縣衙他就要告假,但頂頭上司不在,許縣令命他坐鎮縣衙,蒜皮的小事他大可以嚇唬幾句,糊弄過去,人命關天,卻是無論如何也糊弄不過去的。
其餘四名差役雖然也嚇的不輕,但見捕頭是這般慫樣,心裏未免鄙視他。
趙二坐在縣衙大堂裏愁的腸子都要打結了,恨不得裝病,最後還是一名差役瞧不下去了,心道:就憑趙二這樣子,恐怕這事要辦砸,許縣令看著是個好說話的,但高縣尉卻是個武人,這事辦不好回來肯定要挨板子。本著請人來頂雷的想法,他提醒趙二:“頭兒,大人雖然下鄉了,但夫人……夫人不是還在嗎?”捉鬼的時候夫人就很是厲害嘛,說不定這案子也能破呢。
就算破不了,將來縣令與縣尉回來了,難道還能追究夫人的責任不?
趙二一聽這話,如汪洋之中抓到了浮木一般,狂喜難言:“你說的沒錯,我這就去求見夫人!”要直往後堂闖,又省起這般不妥當,忙拔腳跑了出去,直接跑去後園子裏敲門,求婆子通傳。
其餘三名差役瞧著他跑了,皆向那名出主意的差役舉起了大拇指:“兄弟,你這主意妙!”不然跟著趙二,他們也隻有挨板子的份兒。
又有差役著汗表示:凶案現場鮮淋漓,萬一嚇壞了縣令夫人可如何是好?
那出主意的差役提醒他:夫人連鬼都不怕,難道還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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