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飛狗跳,傅家倒是安生下來了,底下人瞧著自家的夫人敲了鼓,還能安然無恙的從宮裡回來,恨不能將靳月供起來。
這簡直就是傅家的神啊!
回了上宜院,靳月直接趴在了床榻上,閉著眼就嚷嚷了兩聲,「別吵我,我現在要好好休息,有什麼事等著明兒天亮再說!」
傅九卿拂袖坐在床沿,他還不知道的心思嗎?不是昔日的靳月,自然忘了骨子裡的冷漠,如今的就是一張白紙,出金殿這樣的地方,沒有著出來,實屬不易。
「好好睡吧!」傅九卿轉離開。
靳月蹬掉鞋,拽過被子一角,悶頭便睡。
等霜枝打了熱水進門,發現自家夫人橫躺在床榻上,早已呼呼大睡,不由的鬆了口氣,睡著了也好,能吃能睡纔是這世上最灑恣意之人。
為夫人掖好被角,霜枝臨走前瞧了一眼爐的炭火,確定能保證室溫度,這才躡手躡腳的退出房間。
「怎麼了?」明珠駭然,「這麼快就出來了?」
「夫人睡著了。」霜枝低聲開口,示意往邊上走走,免得吵著屋,「應該嚇著也累著了!」
明珠點頭,「應付燕王府那幫人,委實累得慌,好在太後娘娘相信咱們夫人,否則依著燕王府在朝上的威勢,夫人定是要吃虧的。」
「是!」霜枝點頭,拽著明珠在欄桿坐下。
夜風瑟瑟,霜枝攏了攏襟,「隻是這麼一來,燕王府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些日子咱們可得盯點,尤其是那個小王爺和顧側妃,有一個必有一對!」
明珠贊同。
「還有還有,匪寇之事……」
還不等霜枝開口,明珠駭然捂住了的,做了個聲的作,「噓!」
霜枝眨了眨眼睛,皺眉瞧著。
半晌,明珠才挪開手,「莫提!」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霜枝不解。
明珠慢慢站起,背對著站著,「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實並不重要,因為結果已經在那裡了,誰都改變不了曾經發生過的事。霜枝,夫人沒打過郡主,咱們什麼都不知道,記住了嗎?」
「記住了!」霜枝狠狠點頭,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明珠很這般神,能有此一說必定是事出有因。
至於這因,霜枝不敢問,怕問多了……明珠可能會不了。清晰的看到,明珠攥得生的拳頭,指關節的青白更是瘮人。
「明珠!」霜枝輕輕握住的手。
明珠回過神,意識到自己似乎又陷了曾經的困境裡,紅著眼眶垂下了眼簾,笑得無比酸,「抱歉,我失態了!」
「沒關係!」霜枝笑了笑,「我們一起護著夫人。」
明珠點點頭,任由冷風吹乾眼角的潤,隻剩些許乾涸的蒼白。
初冬的夜冷得厲害,但隻要心是暖的,便無所畏懼。
書房。
傅九卿端起杯盞,淡然自若的淺呷,「大晚上不去陪你的妻妾,跑我這兒看什麼熱鬧?」
「自然是想知道你怎麼想的?」宋烈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欠揍模樣,「九卿,我認識你有多久了?」
傅九卿瞥他一眼,「自己心裡沒數?」
「唉!」宋烈端著茶盞,頗為無奈的瞧著杯蓋上描繪的緻花紋,「以你的才能,朝為本不問題,甚至於升至三公九卿也是不在話下,可你屈居人下,做個閑散商賈,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蔥白的指尖輕輕敲著桌案,傅九卿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明知故問很討人嫌。」
「為了一個人,值得嗎?」宋烈問。
傅九卿的嗓子裡發出一聲輕嗬,削薄的瓣勾起,彷彿帶著嘲弄,更多的是涼薄,「淪落到要問值不值得,那就不用去做。」
既做了,便是不惜代價。
宋烈將手裡的杯子一放,「得,我就知道你這臭脾氣!不過在金殿上,我倒是見識了一回你的眼,確實不錯,不卑不,不慌不忙的,懟得宋嵐那丫頭無路可逃。」
聞言,傅九卿麵稍緩。
「欸,說實話,曹居良這活辦得不錯!」宋烈哼哼了兩聲,「你沒瞧見,燕王府的人一個個都氣得臉紅脖子,那宋嵐都氣歪了!」
傅九卿不在意,燕王府的人是死是活,跟他都沒有任何關係,隻不過……
「你當年不是懷疑過?」傅九卿一語中的。
宋烈端著杯盞瞧了他半晌,語重心長道,「你說你生得一副好皮囊,為何這麼尖酸刻薄,眼睛這麼毒?嘖嘖嘖,真是造化弄人。」
「要弄人就回你的南王府去。」傅九卿斂眸,不溫不火的開口,「君山,送客!」
宋烈咂吧著,「傅九卿,你還真夠無的!」
「承蒙誇讚,必不會讓你失!」傅九卿掩低咳。
宋烈瞧著麵蒼白的傅九卿,眉心微皺,「有你求我的時候!現在靳月得罪了燕王府,把宋嵐送進了大牢,等宋嵐出來,肯定會再找麻煩!」
「是嗎?」
瞧著他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宋烈譏誚,「能不能留點麵,趕盡殺絕,小心孤獨終老!」
「終老也不錯,總好過心有餘而力不足吧!」傅九卿端起杯盞,「還不走,打量著與我下盤棋?」
宋烈轉就走,下棋?不幹!回回都是輸,太打擊人的自信心了,他一個青春正盛的大好青年,怎麼能遭此大辱?!!
君山站在門外,笑看宋烈沉著臉出來,「南王殿下,請!」
「你別樂,有這樣的主子,回頭你也得孤獨終老!」宋烈扯了扯角,「腦子這麼好使卻不為朝廷出力,真是可惜!」
君山笑了笑,「公子的子不大好!」
「老謀深算,嗬……」宋烈皺了皺眉,「哪日若是你家夫人知道他這德行,這算計,還敢不敢跟他在一起,本王估著,得跑!」
君山一愣,「南王殿下言重了,夫人對公子一心一意,是絕對不會跑的。」
「是嗎?」宋烈可不信,「等著看吧!」
君山不敢茍同,但也是略有所慮,畢竟男之事,沒有絕對,尤其是夫人的真實份,現在夫人是沒記起曾經的過往,若是哪日真的想起來了,沉澱在骨子裡的東西,隻怕再也製不住吧?
真到了那一日,公子肯定會承不住!
送走了宋烈,君山在簷下站了許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公子的心思。
夫人進宮,早在公子的預料之,否則南王本在城外的軍營裡置公務,又豈會大半夜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回來也就回來,還非得從南王府後門進去,再從正大門出來,裝模作樣得很!
若非如此,南王又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怨氣?
但是敲鼓金殿,委實需要南王在場,若是靳月真的吃了宋嵐的大虧,南王便是最後一道關卡。誰知最後的最後,倒是讓曹居良搶盡風頭。
嘆口氣,君山轉進門。
「公子!」君山行禮。
傅九卿站在爐邊,蔥白的指尖撚著銅剔子,滿腦子都是之前,靳月把玩銅剔子,著火炭玩的景。行為很稚,卻是那麼順眼。
「南王沒說什麼吧?」傅九卿半垂著眉眼,神依舊淡然。
君山搖頭,「南王殿下與公子是生死之,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哪怕連夜把他從城外拘回來,也沒見著半句閑話,知知,便是如斯!
傅九卿玩膩了,銅剔子擱在邊上,發出一聲脆響,「牢裡呢?」
「有太後娘娘在,皮拆骨都不在話下!」君山俯首,「聽說是兩位秋嬤嬤去審的郡主,想必真的會撈點東西出來,燕王府大門閉,顧側妃被趕出了王府,這會應該是回夜侯府去了!」
事都在既定的預料之,傅九卿的麵上自然沒有任何波瀾,「他們既然糾纏不休,那就這樣一件件的討回來罷了!」
君山垂眸。
是該討回來了!
夜侯府。
顧若離大半夜的回來,倒是將夜侯夫人給嚇了一跳,以往顧若離回來,都是白日裡大張旗鼓的回來,大半夜的倒是頭一遭。
丁芙蓉不解的瞧著自家兒,「你的臉是怎麼了?」
「沒事!」顧若離垂著眉眼。
丁芙蓉拽開顧若離的手,瞧一眼麵上的紅印,這分明就是掌打的,「誰?誰幹的?我的寶貝兒怎麼就吃了這麼大的虧?是……是那個元禾公主靳月?」
顧若離依舊沒說話。
「琥珀,你來說!」丁芙蓉怒然。
琥珀戰戰兢兢的開口,「回夫人的話,是、是燕王妃打的!」
「什麼?」丁芙蓉麵怨,「這老毒婦真是變本加厲,我早前怎麼說來著?讓你千萬不要輕易答應宋宴那小子,男人隻有知道難,才會珍惜你。可你倒好,撈了個妾室一直不得扶正,現在還捱了打?不,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娘!」顧若離哽咽,「宋嵐被抓起來了,燕王妃心切,這才遷怒於我。娘,這事兒我不會就這麼算了,但是現在,您可千萬不要輕舉妄。」
丁芙蓉吩咐底下人,去煮了兩個蛋,拽著顧若離坐下,「這事兒我聽說了,你爹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家裡出了這麼大事,永遠都不見人影。離兒,你與母親細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看看娘能不能幫上你!」
「謝謝母親!」顧若離低聲哽咽。
一番言語,倒是將事兒說得七七八八,琥珀當時不在場,也不知道自家主子說的是真是假。
顧若離聰慧至極,既然有心要將事兒遮掩過去,那就不能說實話,即便是自己的母親又如何?隻有爛在自己的肚子裡,纔算是真的。
說的是當日策馬東山,然後昏迷,醒來之後已經在燕王府之事。有關於郡主讓「作偽證」之事,顧若離含糊其辭,一筆帶過,未帶任何的嗔怨之氣,顯得落落大方。
「可惡!」丁芙蓉拍案而起,「郡主之事乃是咎由自取,陷害他人,栽贓嫁禍,還要唆使你作偽證,燕王妃有什麼資格你?」
「母親!」顧若離泣淚兩行,「讓燕王妃冷靜冷靜便是,您可莫要……」
丁芙蓉咬著後槽牙,麵黑沉得厲害,奈何夜侯府無主,一個婦道人家沒有最基本的倚仗,夜侯府自然不似昔年景,本折騰不起來。
夜侯顧殷,已經很多年不曾回來了,似乎是從兩個兒嫁出去之後,他便消聲覓跡,明明是夫妻,最親近的枕邊人,可現在卻比陌生人還不如。
「娘?」顧若離拭淚。
「乖兒,別哭了!」丁芙蓉嘆口氣,疼惜的抱了抱顧若離,「娘是個婦道人家,昔年還能仗著你爹的麵子,如今你爹……娘也是沒法子。」
顧若離點頭,「隻要娘好好的,若離便心滿意足了。」
「放心吧,回頭娘進宮去求一求你姐姐,一定會答應的。」丁芙蓉眸微沉,「離兒,娘教過你,不管做什麼事都必須要沉穩,要沉得住氣!」
顧若離斂眸,「兒一直記得!」
「若不是如此,你娘我……也不可能嫁給你爹,做夜侯夫人。」丁芙蓉苦笑兩聲。
曾經風過,在剛剛嫁給夜侯為續弦的時候,幾乎可以用宗耀祖來形容。小門小戶家的子,得夜侯救命之恩,委給夜侯夫人當了奴婢,好在足夠忍,熬著熬著,終於熬到瞭如今的位置。
「娘?」顧若離皺眉。
丁芙蓉緩步走到門前站著,瞧著外頭黑漆漆的夜,「咱們人,總得給自己找個好靠山,尋一條好退路。心不狠,站不穩,前提是你得有這本事!」
狠是沒用的,還得有腦子。
顧若離點頭,「娘,我在家裡住兩日。」
「你遲早是要回燕王府的,正妃之位,早晚也是你的。」丁芙蓉轉頭看,「離兒,你忍了兩年,也該有個結果了吧?」
「可是靳月……」顧若離抿,「現在是太後親封的元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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