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華忍不住仰起頭來,企圖去看那漆黑的蒼天,便就是這一刻,就聽一個俏的聲響了起來:「喲,沒挨板子啊?」
蘇容華聽到這話,緩緩回頭。
就子一藍,頭頂箬笠,手上多餘撐了把紙傘,腰間懸了個酒葫蘆。
「你這是什麼打扮?」
蘇容華不由得笑起來:「大半夜的,你一個大家閨秀,這是要去雲遊江湖?」
「讓蘇大人猜中了。」
上雅抬眼看他,笑著道:「本來打算今夜去山上過夜,等明日日出,但聽聞蘇大人捨救弟了宮,便路過來看看。沒想到蘇大人好興緻呀,這麼淋著雨,不怕風寒?」
「那不是想著上大人會來接我,」蘇容華笑著走到上雅麵前,抬手握住撐著的雨傘,笑著垂眸看,「想讓上大人多心疼幾分嗎?」
「那你可想錯了,我可不是個會心疼人的。」
「無妨,」蘇容華側了側頭,「這事兒在下做得不錯。」
「我帶了酒,蘇大人可有時間,一同去等日出?」
上雅抬手拍了拍酒葫蘆,蘇容華笑出聲來:「那是自然,上大人一個人上山,沒有個護花使者,又怎能讓人放心?」
「那倒要謝謝蘇大人了。」上雅轉過,甩著腰上得玉墜子,揮了揮手,使喚小二哥一般,「走。」
蘇容華揚起笑容,他撐著傘,跟在上雅後。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個引路人,他什麼都不用想,踩著姑孃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
而這時候,蘇容卿跪在李明麵前:「微臣知道,陛下現在誰也不信,可既然不信,陛下何不一試呢?」
李明盯著蘇容卿:「試什麼?」
蘇容卿抬起頭來,目裡滿是決絕:「試所有陛下心中疑的東西。」
裴文宣以為他贏了,可是哪裡有這樣容易的事?
他從二十五年業火焚燒的煉獄中爬出來,不是為了讓一切重蹈覆轍。
他要把上一世毀了他所有信仰和榮耀、家族和希的人,一起拖到地獄去。
此時此刻,李蓉和裴文宣也一同到了公主府,兩人肩並著肩一起,裴文宣心好起來,終於想起之前馬車裡介意的事:「你在馬車裡想什麼?我見你出神很久,是心疼了?」
「心疼什麼?」
李蓉笑起來,說完後,旋即就知道裴文宣的意思,嘆了口氣:「我有什麼好心疼?我就隻是想,你說明明如今大家都好好的人,怎麼就會變上一世的樣子呢?」
「蘇容華如今願意為了救弘德的孩子將自己置於險境,後來卻能為了上雅毒殺秦真真。」
「阿雅如今明辨是非黑白,後來卻也在宮中不知縱了多事。」
「川兒生仁善,最後卻也為了秦真真一人之死牽連蘇氏滿門。」
「而蘇容卿……清風朗月的貴公子,最後也變了手持利刃的地獄修羅。」
李蓉苦笑:「你說,到底是誰錯了呢?是父皇?」
「殿下,」裴文宣聲音溫和,「出淤泥而不染,是聖人。而大多數人,如你我,都是普通人。」
「而我們如今在做的,便是把淤泥挖走。」裴文宣說著,抬手握住了李蓉的手,「上一世的人,是上一世。而這一世,其實才剛剛開始。」
「那你呢?」
李蓉突然發問,裴文宣看:「什麼?」
「你說出淤泥而不染,是聖人。你上一世作過惡嗎?」
李蓉轉頭看他,有些好奇,裴文宣不說話,兩人走在長廊上,李蓉有些奇怪:「裴文宣?」
「我本也是普通人。」
裴文宣聲音很淡,聽不出悲喜:「隻是上一世,每次想作惡的時候,就會想起你。」
李蓉愣了愣,裴文宣苦笑:「不知道為什麼,哪怕最恨你的時候,也不想讓你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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