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輦搖搖晃晃,穿過曲折遊廊,逐漸來到太後的居。
長樂宮雖然不似天子的後宮那般規矩森嚴,但也沒有寬鬆到哪裡去,男人肯定是不能輕易進出,鎖在深宮之中的宮很多。
人都有七六慾,長期的抑導致這些宮很嚮往牆外的生活,也不知是不是聽說風華絕代的肅王世子過來了,今天的遊廊甬道之間走的宮多了很多,見到許不令的車輦經過便欠一禮站在路邊等待,過去後才瞄幾眼竊竊私語。
許不令耳目通達,其實能聽見這些個小宮說什麼:
「這就是肅王世子?」
「是啊……長的真俊,要是太後隨手把我賞給許世子就好了……」
「做什麼春夢……聽說許世子力如龍虎,猛的很,你瘦不拉幾沒幾兩,小心死在床上……」
「死在床上我也樂意……」
……
許不令滿臉黑線,對此十分無奈,權當是誇他了。
步輦來到太後寢居的宮殿停下,遙遙便看到著華宮的太後站在飛簷之下,居家的緣故沒有佩戴冠,而是一金簪斜在淩雲髻之間,金簪首銜著一粒明珠,雙手疊放在腰間,骨子裡的端莊貴氣不需刻意作便展現了出來。
太後曾是宣和八魁之一,和許不令他娘齊名,單容貌的話世上真不輸誰,如今年齡正好材越發風韻,加上地位的超然於世,和旁邊的宮一對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許不令作為晚輩,自然不可能盯著太後上下打量,不不慢走到宮閣前,抬手行了個晚輩禮:「太後。」
太後展一笑,很是隨和的抬手勾了勾:
「小不令,過來,都是自家人,不用這般客氣。」
小不令……
許不令看著地麵眨了眨眼睛,總覺得稱呼太親昵了些,想了想:「太後我不令即可,嗯……小許也行。」
太後轉走向燈火通明的客廳,舉止親和,便如同尋常人家的長輩親戚:「當著外人麵講規矩即可,私下裡不用這般生分。蕭庭每次過來都是哭爹喊娘,以前還在庭院裡打滾兒,我倒是覺得有意思……」
步履盈盈,擺帶起陣陣頗醞釀的漣漪。
太後雙修長,比陸夫人高一些,不過許不令材更高挑,走在背後還是得稍微欠。
許不令走了幾步,淡淡香風縈繞鼻尖,覺有點彆扭,見太後不客氣,他自然也就沒客氣了,形筆直跟著行走。
太後說著些家長裡短,許不令本著陸夫人的代,隻聽不答,偶爾嗯一聲,和悶葫蘆似的。
太後察覺背後沒有回應,偏過頭來,微微揚起臉頰:「不令,你怎麼不說話?害不?聽說你膽子不小啊。」
許不令吸了口氣,勾起角笑了下:「嗯……不善言辭。」
「嗬嗬嗬~……男人要大方些。」
太後挑了挑細長眉,倒是被這句話逗笑了,走到正廳之中,便在桌旁坐下,抬手拍了拍旁邊的椅子。
這世道王侯之家吃飯一般都是分桌的,數個小案擺在屋裡,各自坐在一張小案前聚餐,隻有平民百姓的家中纔是合桌。
太後的屋裡放的是一張方案,不是很大,以綢緞作為桌布四麵垂下。桌上菜肴不多,卻極致,幾個燭臺放在四周角落,正廳中線很足。
嗯……也算燭晚餐。
兩個人吃飯,分桌卻是有點奇怪,許不令想了想也沒有說什麼,在太後的左手邊正襟危坐,微笑道:「承蒙太後款待。」
太後很有長輩的架勢,從巧娥手中接過餐,放在了許不令的麵前,偏頭看了,聲道:
「天氣冷,把腳進來。」
許不令略顯疑,低頭打量一眼,才發現太後將修長雙連同擺一起進了桌子下麵。他想了想,也把了進去,才發現桌下麵暖烘烘,放著個暖爐,上麵有銅罩,踩在上麵也不會燙腳,很是舒服。
太後眉眼彎彎,輕聲解釋:「長樂宮住的人不多,聖上一向節儉,燒地龍太浪費便停了。我在淮南那邊長大,天生怕冷,工匠便想出這麼個法子,不令應當沒見過吧?」
許不令見過差不多的,不過確實沒在這個世道見過,輕輕點頭:「確實巧妙,這工匠得好好嘉獎纔是。」
太後並沒有讓宮在旁邊伺候,親自拿起溫好的酒壺,給許不令倒了杯酒:
「宮裡麵長年無事可做,若是過的再艱苦,便呆不下去了……」
清亮酒落杯中,縷縷的酒香散發出來,磬人心脾。
許不令終日與酒做伴,即便不好這口也喜歡上了,了鼻子,略顯意外:「這是什麼酒?」
太後眼中閃過一不易察覺的狡黠,便如同糖果功勾引到小娃娃的怪蜀黍,微笑道:「斷玉燒,就是大業坊孫家鋪子賣的,很常見。」
許不令眉頭輕蹙,搖了搖頭:「我喝了一年斷玉燒,味道倒是相似,隻是這酒明顯好的多。」
太後放下酒壺,聲音婉:「那是自然,常言『酒越放越醇』,歷經歲月沉澱的佳釀,自是比剛出來的新酒味道好。」
許不令對這個倒是認同,不是酒,人也一樣,陸姨明顯就比豆蔻之齡的子有味道的多。他端起酒杯聞了聞,濃鬱酒香磬人心脾,點了點頭:
「這個孫老頭,竟然還藏著皇城特供,虧的我天天照顧生意……」
太後掩笑了兩聲,搖了搖頭:「非也,孫家鋪子一直生意好,就一間小鋪子,釀再多又能給幾個人喝,買完就沒了,有時候先帝想喝都買不著。當年我宮前,家兄特地買了些,本是準備先帝來我這兒的時候拿出來,後來……反正就是沒開封。這麼多年送了幾壇出去,還剩下兩壇。估計世上也隻有這兩壇十年陳釀,也不知放出去是個什麼價錢。」
許不令出幾分鄭重,端起酒杯仔細聞了下,點了點頭:「恐怕千金難買,太後藏了這麼多年,用來款待我實在浪費了。」
太後搖了搖頭:「我平日不喝酒,也喝不出味道,這好酒放著更浪費,小不令若是喜歡的話……」
許不令一愣,剛準備抬手拒絕,哪想到太後下一句就是:
「給我作首詩詞,我就送給你。」
太後左手撐著臉頰,手肘放在桌麵上,微微探,笑容很親和,還眨了眨眼睛。
此此景,倒是真的賞心悅目。
許不令沒想到太後在這裡等著他,茫然了片刻,便放下酒杯,認真道:
「太後,我自愚鈍不通詩詞一道,那首《風往塵香花已盡》是我讓下人買的,這酒看來無福消了。」
太後眉宇間出幾分失,幽幽嘆了口氣:「一首都不行?」
這幽怨的勁兒,和陸夫人有一拚。
隻可惜許不令隻吃陸夫人這套,對其他人不冒,搖了搖頭:
「我真的不會作詩,太後莫要為難我了。」
太後認真打量許不令的眼神,良久,才半信半疑的開口:「真的不會?」
「我若是會作詩,就用鐵鍋把自己燉了!」
許不令信誓旦旦的開口,半點不虛。
太後聽見這話,「噗—」的笑出聲,坐直了,搖頭打趣:「活煮可是酷刑,你為堂堂肅王世子,我哪裡敢把你燉了……嗯,不過你可不能騙我這長輩,若是說假話,可別怪我找你算賬。」
許不令本就不會作詩,詩是抄的,他怕個什麼:「太後言重了,我若是會作詩,任憑太後發落。」
太後雙眸中出幾分失,隻得作罷,讓宮把兩壇陳釀拿了過來,送給了許不令。
許不令婉拒了幾次,可太後話出了口自然不會收回去,推來推去最終還是收下了。
接下來就是吃飯,不過席間並沒有再說什麼特別的,太後問,許不令答,刻意避開了朝堂與藩王之間的事兒,說的都是尋常的家長裡短。
許不令還是第一次和太後正麵接,除了賞心悅目之外沒什麼覺,也就呆了半個時辰,酒足飯飽後便起告辭,抱著兩壇酒出了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