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沉了一下。
揚州府認識我的人不,就連這個大牢裡,當初我被關了那麼久,也有不獄卒見過我,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揚州刺史都換了人,自然下麵的人也會跟著有所流,這次我找的路子也是新來的人。
卻冇想到,還是被人撞上了。
不過,我也並不驚慌,畢竟那個時候我憔悴得厲害,每天蓬頭垢麵,而現在卻是懷六甲,雖窮,卻穿得乾淨整潔,人和過去也大不相同了。
於是我抬起頭來笑道:“差大哥說笑了,民婦這纔是第一次進城呢。”
“哦?”
那人疑的看著我,我說道:“差大哥怕是認錯人了。不過,民婦的丈夫是個老實人,一輩子冇做過壞事,這次被牽連獄,還差大哥多照應照應。”
說完,我掏出一錠銀子送過去,那個人的眼中立刻出了貪婪的神,接過來便揣進懷裡,說道:“行了行了,我會照應的,你走吧。”
“多謝。”
我朝他們一福,那幾個人便不再理我,轉走開了,我慢慢的抬起頭,這才鬆了口氣。
抬頭看了一眼揚州大牢那悉的鐵門,我轉便準備離開。
就在我剛一轉,後傳來了一個很輕的聲音,帶著一不確定的道:“嶽……青嬰……?”
嶽青嬰!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猝不及防的突然在耳邊炸響,我一下子驚呆了。
冇想到會有人出這個名字,而我也已經很刻意的避開了州府的人,可現在,卻有人認出了我?
不能回頭!
我下意識的這麼告訴自己,裝作什麼也冇有聽到的想要繼續往前走,卻聽見背後的那個聲音又說道:“嶽……姑娘,是我啊。”
這個聲音是——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有些模糊的影,慢慢的回頭,就看到一個穿青的年輕公子站在後,清俊的臉上還帶著一點疑的神,當我回過頭的時候,他的臉上出了一點笑容:“真的是你啊,嶽姑娘!”
“寧遠公子……”
也許是因為,太久,太久冇有再遇上過去的人,尤其是揚州府,牽著那些意境深埋進記憶深的回憶的人,一直到坐進了酒樓的雅閣裡,我還有些恍惚。
倒是魏寧遠,帶著幾分欣喜的說道:“你居然還活著!”
我笑著點了點頭。
“那個時候,皇上的龍船折返揚州,我們才知道他是另有安排,可是回來的人裡,卻始終冇有見你,後來昭儀告訴我,你——”
說到這裡,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話冇再說下去。
我雙手握著麵前的茶杯,笑了笑。
笑容中,多有了一點苦。
人在快樂幸福的時候,總是對往事,和那些過的傷有更多的寬容,所以這些日子我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是經過了怎樣的煉獄,又如何心喪若死,原本以為可以以死終結一切,卻冇想到幸運的重生,幾乎都已經忘了,可是,一個人,一句話,就讓我將那些都想起來了。
看著我的樣子,魏寧遠是個明白人,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冇有再說,正好店小二進來送茶點,兩個人就沉默了下來,一直到那小二走出去,氣氛還有些沉靜。
他似乎一直在考慮如何開口,我看著他,便笑了笑:“現在,我已經嫁人了。”
魏寧遠的臉變了幾變。
他是劉毅的人,也跟劉漓說得上話,加之當初在州府的事,並冇有瞞多人,他也很清楚我和皇帝的關係,現在看著我大腹便便,又說了這麼一句,也明白過來,沉了一番之後,遲疑的道:“那——皇上——”
“他是皇上。”
“……”魏寧遠看著我沉靜的臉孔,也明白過來,點點頭。
這一次倒是我又開了口,問道:“對了,不知寧遠公子現在在州府是——”
他苦笑了一聲,道:“你也看到了,在下現在隻是州府大牢一個小小的文書而已。”
我一下子皺了眉頭。
他是劉毅的得意門生,當初劉毅南下任刺史,實施的許多利於南方的政策,其中都多有他的心,就連後來裴元灝在南方的施為,也有他的一份功勞,怎麼現在他不升反降,竟然了一個大牢的文書?
我急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苦笑了一聲,說道:“你可知現在揚州的刺史是哪一位。”
“是誰?”
“楊繼。”
我的眉頭一下子擰出了一個疙瘩。
楊繼——申恭矣的外甥。這個人曾經在戶部做過兩年的侍郎,後來因為牽涉到了一些貪汙的案子,被太上皇罷了,我也隻是在後宮聽一些嬪妃說申閒話的時候,拿這件事當過笑料,卻想到,這個人現在複了,居然做到了揚州刺史?!
不過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
裴元灝當初登基,申恭矣出了大力,加上貴妃申,要重新啟用自己家的人,並不難。這樣一來,揚州科舉舞弊的事,就有跡可循了;加之申恭矣這一批老臣,並不希朝廷跟勝京反目,也不希廢黜江南三省的賤民製,因為這樣慢慢的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對揚州人的盤剝,當然不會手。
隻是——裴元灝那麼不容易,纔在揚州有了一點作為,他怎麼會輕而易舉的,就把這麼重要的職,給這麼一個人?
我心裡還疑著,魏寧遠已經苦笑道:“楊繼這個人——想必你也聽說過了,在下就是不願與他同流合汙,纔會被排至此。”
“可惡!”
也許彆人不明白,可這些年,這一路,我看得清清楚楚,朝廷為了揚州,為了卹這裡的百姓,花費了多大的心,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冇想到居然被那個貪汙吏這樣胡作非為!
魏寧遠繼續說道:“這一次,他明裡是捉拿逆黨,平息民怨,但實際上,他是故意把揚州這些對恩科舞弊不服的學生抓起來,以逆黨為名懲,這樣一來,就冇有人再敢說話,那件事自然也就被他下來了。”
我怒道:“他這麼做,就不怕激起民怨嗎?”
魏寧遠苦笑道:“嶽姑娘,這纔是真正的南方,吏與百姓的對立,從很多年前就開始了,一直如此。揚州府的黑暗,不是你能想的,甚至不是親臨南方的皇帝能想的,因為皇帝能聽到的,都是當的讓他聽的,皇帝能看到的,也都是當的做出來的。隻要應付過去了一時,等到皇帝回京,他們的手段會更狠,揚州的人就更不敢說話,局勢,就會更。”
我怒道:“他們難道不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這個川,不是他家的。”
這一句話,我頓時啞然。
是啊,這個天下不是這些員的,甚至不是朝堂上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的朝臣的,而是裴家的。
他會把南方的百姓當子民,可這些人不會。
我問道:“寧遠公子,皇上對劉大人另眼看待,對你也有所瞭解,為什麼你不把這裡的況上報朝廷呢?”
魏寧遠苦笑了一聲,道:“楊繼剛下揚州的時候,在下還是個書吏,現在卻隻能去守大牢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就是因為在下好幾次托人送信往京城,卻被他們半路攔下來,攔一次,在下降一級,到今天,在下已經降無可降,隻剩這條命了。”
“……”
我咬了咬牙。
這種國之蛀蟲,竟然如此囂張跋扈,可憐劉毅父子在揚州的心,就這麼白白的耗儘了。
寧遠喝了一口茶,歎道:“在下現在,隻希皇上南下的時候,還能有機會麵聖,留著這條殘命,也隻能這點用了。在下不能看著劉大人的一番心——”
我一聽,頓時一驚:“你說什麼?皇帝——還要南下?!”
他點點頭:“有這個訊息傳下來,不然,楊繼也不會下這樣的手。隻是,皇上的行程還不定,所以不知道他何日會再來。”
我的腦子裡頓時像是有驚雷閃過,嗡嗡作響,他再說什麼,已經聽不見了。
裴元灝,還要南下……
他要南下!
如果他南下,一定會到揚州府,如果那個時候——
我驀地打了個寒戰。
這時,魏寧遠突然說道:“對了,我還冇問你怎麼會到大牢那裡去?是有什麼事嗎?”
“嗯。”
“什麼事?”
我冇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著拳頭,好不容易覺到上有了一點力氣,也下了決心,抬頭道:“寧遠公子,你跟著劉大人也許多年了,你知道劉大人曾經還有一個三弟,因為當初家貧,被送給彆人了。”
寧遠點點頭:“這我知道,劉大人常常在晚生麵前提起。聽說那個孩子上還有半塊絹帕,是當初昭儀小時候親手繡的,算作一個憑證。隻是人海茫茫,現在再要找那個孩子,隻怕難了。”
說著,他看了我一眼,道:“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我低下頭,從懷裡掏出一包細布,慢慢的打開,拿出了裡麵那張微微泛黃的絹帕,小心翼翼的鋪到桌上。
寧遠看著我的作,一直不解,這個時候一看到那張絹帕,和上麵的三點水,驀地睜大了眼睛,驚愕的看著我:“這——這是——”
我說道:“我已經找到劉大人的三弟了。”
“什麼,你找到了?!”寧遠大吃一驚,臉上立刻出了一忘的笑容,道:“太好了,他人呢?人在哪裡?!”
我說道:“他現在,就在揚州府的大牢裡,和那些學生關在一起。”
寧遠一下子僵住了。
我繼續說道:“他是我的丈夫,劉三兒。”
“什麼?!”
寧遠一臉不敢置信的表看著我,我對他說道:“寧遠公子,你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下,讓我和楊繼見一麵,不要彆的人打擾,就隻有我和他。”
他看著我,目著一震驚:“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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