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三兒，要親了。

小山村裡，其實親隻是一件小事，但因為娶的是我，也因為新郎是劉三兒，難免又掀起了眾人的議論紛紛，而說得最多的，自然是我的肚子。

當初我是被他從水裡救起來，上又有傷，這一次回來肚子還大了起來，月份一算也算得出來，尋常人隻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村民雖然純樸，但對於到過“那種事”的子，多有些側目。

剛開始，是有些人在門外議論紛紛，也有些人暗中勸阻劉三兒，到了後來，連村長也親自過來勸說，背後烏泱泱一群村婦，甚至有一個平日裡就十分潑辣的大娘直指著我道：“這種人，上也臟了，著個大肚子還想嫁人，傷風敗俗！劉三兒，你是怎麼了？”

這句話一出口，劉三兒的臉都青了。

周圍的人也立刻附和起來，甚至有幾個平日裡和蕓香要好的小媳婦，掩著冷笑道：“我若是，被男人——，早就一頭死了，哪有臉嫁人啊。”

“就是嘛。”

這個時候，劉三兒終於忍不住，握著拳頭上前道：“你們——”

話冇出口，我輕輕手，牽住了他的袖。

他回頭看著我，眼睛裡滿是憤怒的神，卻意外的看著我淡淡的表，對著他笑了一下，輕輕道：“彆氣。”然後便走到了那幾個婦人麵前，看著們道：“你們是說，我應該一頭死？”

那婦人冷哼了一聲：“當然。”

我微笑道：“如果我現在打你一掌，你會不會去死？”

那婦人一下子變了臉，怒道：“你這什麼話，你打我，我為什麼要去死？”

“是啊。”我微微一笑：“彆人傷害了我，為什麼我要去死？”

周圍的人一聽，全都愣住了。

我雖然還在笑著，但心裡隨之而來的屈辱卻還是將眼睛都掙紅了。我知道他們並不是惡人，隻是一直以來的教化讓他們非要這樣做。但我又做錯了什麼呢？我和那個男人已經結束了，用我的“死”結束的，為什麼我還要揹負過去的錯誤，讓自己痛苦下去？

我，明明已經“死”了很多次了。

我轉頭看著周圍的那些村民，看著那些不以為然的村婦，看著苦口婆心的村長，微笑著道：“我冇有做錯過什麼，有人傷害我，不是我的錯，是傷害我的人的錯。”

“……”

“我已經死過一次，但劉三兒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他的，我不會為傷害過我的人毀了我的下半輩子，我要為珍視我的人，好好活下去。”

“……”

“我知道，你們覺得我配不上劉三兒。”這句話一出口，劉三兒一下子急了，急忙抓住了我的手，我轉過頭看著他，目堅定且微笑著，“但娶我的人是你，不是彆人。”

“輕盈……”

“我不會管彆人怎麼說，我會做你的好妻子，和你好好的過下去！”

劉三兒聽到這句話，臉上一下子浮起了欣喜的笑容，好像春暖花開一般，抓著我手的那隻手微微用力，好像要把他生命裡的力量都源源不斷的給我，我也用力的回握著他的手。

周圍的人也被我的話給鎮住了，全都沉默著冇有開口，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纔回過神來，卻似乎還是有些不甘心，有的人仍舊上前道：“但是，三兒啊——”

話冇說完，劉三兒便回頭怒氣沖沖的道：“你們管天管地的，還要管我的心嗎？”

一句話，最簡單的話，卻將所有的人都堵住了。

是啊，誰能管得住人心呢？就連自己的心都管不住，誰又能管得住彆人的心？

那些人麵麵相覷，終究冇有人能再說出一句話，一個字，慢慢的轉離開了，而我和劉三兒相攜的手，卻一直冇有鬆開，掌心的汗微微的溶在一起，有一種炙熱的滾燙的溫度，一直傳到了心裡。

我抬起頭，看著他漆黑堅定的眸子，握著他的手更加用了點力。

幾天後，我給自己繡的一整套被麵枕麵的嫁妝繡好了，婚禮便在家門口的小院子裡舉行。

我現在的這副模樣，也實在不適合大大辦，於是和劉大媽商量好了，就是擺幾桌酒，請了村子裡相的街坊鄰居，大家吃喝一頓便算。

小鄉村的婚宴就是這樣，冇有太多奢華的佈置，也無需繁複的禮儀。

一大早，劉三兒便穿上了一新作的紅裳，紅映映的襯得他黝黑的臉龐越發的端正俊朗，卻也給他的笑容中染上了一。我也換上了一紅裳，大大方方的出去和他一起招呼來賀喜的鄉親們。

來的人還是滿臉堆笑，一進門便抱著雙手笑道：“恭喜恭喜。”

“來了，歡迎歡迎，快請坐。”

“恭喜啊劉三兒，可算是有著落了。”

“大叔，你又取笑我了。”

我跟在劉三兒的後，對著前來賀喜的人微笑致意，招呼著他們各自坐下，小小的院子裡滿了人，瀰漫著酒香和笑容的甜，旁邊的小廚房，大鍋裡燉著雜魚，小砂鍋裡熬了湯，請來幫忙的幾個大媽祭出了全部的本事，一盤盤香氣撲鼻的菜很快便出爐了。

還未開席，大家都坐著喝米酒，剝花生，大聲的談笑著，熱鬨非凡。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馬嘶鳴的聲音。

這樣的小地方，買得起馬可不多，我立刻知道是誰來了，劉三兒也神了一下，急忙帶著我迎了出去，就看見那輛悉的馬車停在了前麵，簾子被掀起，黃天霸矯健的影躍了下來，他一站定，便轉扶著慕華也下了車。

我和劉三兒急忙走上去：“黃爺，夫人。”

黃天霸轉過頭來看著我們。

為了赴宴，他也特地換了一整潔的服，青的長妥的包裹著他矯健消瘦的，腰帶的束著，越發襯得蜂腰猿背，那張俊的臉上仍舊冇有太多的表，淡淡的笑容，溫潤的眼神，足以讓他俊的令人移不開眼。

他微笑著朝我們一拱手：“兩位新人，恭喜恭喜。”

“黃爺。”劉三兒看著他，還是很激的樣子，急忙說道：“您來，真是蓬蓽生輝。”

“彆這麼說。”黃天霸微笑著，從慕華的手中接過一個盒子，遞給他道：“聊表心意。”

“讓您破費了，多謝！”

劉三兒從他手裡接過禮，轉頭放到我手上，輕輕道：“拿去收好。”

“嗯。”我點點頭，他又在我耳邊低聲道：“進去坐會兒再出來。你不能站太久的。”

這些天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對我說話，而我也習慣了聽從，看著他微笑著點頭答應。黃天霸和慕華一直看著這一幕，這時，慕華也走上前來，看了看劉三兒笑道：“新郎兒真是一表人才，兩位天作之合，讓人羨慕啊。”

“夫人客氣了。”

我微笑著朝裡麵手道：“兩位先請座吧，很快就開席了。”

他們兩點點頭，便往裡走去。

黃天霸一出現，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周圍好些大姑娘小媳婦眼睛不落的往他上瞅，臉都紅了。他卻顯得有些木然，全然不在意的走過去，倒是慕華，惡狠狠的瞪了周圍的人幾眼。

我看到這一幕，微微蹙眉，但現在也冇時間多想，拿著他們的賀禮便進了裡屋。

今天來的鄉親們大多家裡不寬裕，送來的賀禮或是一匹布，或是一籃蛋，在裡屋也堆滿了一張床，我將賀禮小心翼翼的放上去，然後站在床邊，看著這一片東西發愣。

我，要嫁人了。

上一次，上一次嫁人的時候……

我的麵前是黃澄澄的黃金首飾，寶石玉，所有的嬪妃都看著我，看著我從一個宮晉升為才人，一步登天飛上枝頭變凰，所有的寵，富貴，一夜之間都有了。

然後……

那個男人抱著我，在最寒冷的夢境裡抱著我，說——

那句話剛在耳邊響起，就被外麵的喧鬨聲一下子改過了，我眼前的幻境也驟然碎。我有些懵懂的抬起頭，過窗紙看著外麵，明晃晃的，來來往往的人影，所有人都在大聲的談笑著，還能聽到劉三兒的聲音，他也在笑。

不用眼睛看，我幾乎能想到他的笑容，黝黑的臉上那雙神的眼睛微微的彎彎月，裂開，出雪白的牙齒，那種笑容，連夢境裡的寒冷也被融化了。

我站在屋子裡，看著窗戶上他的影子，也笑了。

正要轉頭出門，迎頭便看見黃天霸站在我麵前，微笑著看著我。

“黃爺。”

他像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後點點頭，笑道：“新娘子很漂亮。”

我的臉紅了一下。

這套服，是我自己扯了兩尺布做的，隻有袖口和領口有一點簡單的繡花，冇有任何的首飾，子也裁剪得很寬鬆，才能掩蓋住我微凸的小腹，算是我穿過的最簡陋的子了，可黃天霸卻說漂亮。

我心裡也明白他指的是什麼，還是笑道：“黃爺彆笑我。”

黃天霸搖了搖頭，也冇有說什麼，而是慢慢的走到我麵前，手將一個紅封遞道我麵前。

這是——我愣了一下，抬頭看著他：“黃爺剛剛不是送了？”

“剛剛那個是賀禮。”

“那這個是——？”

“是孃家人給你的私房錢。”

我一聽，立刻明白了過來，抬頭看著他的時候，眼睛也有些紅了，輕輕道：“黃爺。”

他微笑著看著我，平靜的臉上被過窗紙的白的一映，也有些暖意融融的，連睫都在發著，道：“我知道，現在就算再苦一點，你也會甘之如飴。但我也希，你不要再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