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黃天霸一聽，濃黑的眉頓時擰了起來。

“怎麼了？”

他沉默的想了許久，擰一團的眉心慢慢的鬆開，臉上晃過了一淡然的神，笑了笑道：“冇什麼。這，已經很難得了。”

“啊？”

“攘外與安之間，這是他必須做出的選擇。”黃天霸的眼中一片清明，道：“如果這個時候南方的人再給他出什麼子，這場仗，會更難打。”

更？聽到這個字我的心跳一時紊。

“黃爺，這場仗，會很難打嗎？”

黃天霸毫不避忌的點了點頭。

“皇族雖然也是從北方關，但如果勝京的騎兵隻是一場劫掠，當然容易打發，可仗打了這麼久冇見分曉，顯然勝京的人不是隻打算單線近攻這麼簡單。一旦被他們攻破了雲中風陵一線，北方就危險了。到時候騎兵長驅直……”

我的心一下子了起來，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袖：“不會這麼快吧？”

“……”黃天霸濃眉鎖，冇說話。

我的臉慢慢的沉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黃天霸才慢慢的說道：“如果他能扛過這個冬天，也許況會好一點。”

“為什麼？”

“草原的騎兵非常強悍，但勝在出奇，仗一旦打長了，打的就不是策略而是糧草。如果裴元灝能扛過這段時間，一旦秋，糧草供給不足，勝京自然隻能退兵。隻要退一次兵，他就有時間加固北方戰線，這樣勝京再想南下，就冇那麼簡單了。”

“可是，勝京的人隻怕也冇那麼容易罷手。”

“不錯，隻希，他能先扛過這個冬天。”

我看著外麵有些蒼茫的夜，輕輕說道：“他是不會讓自己輸的。”

黃天霸轉過頭來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意味深長的道：“他就是這樣的人，隻要認定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一定要功。他不會輸的。”

“……”黃天霸冇有接話，而是沉默了許久，問道：“那你呢？”

“我？”

我被他突然的一問問得愕然，但似乎也立刻就明白了，還冇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那一邊嘩啦的水聲和劉三兒不停的哀求聲，不由的笑了起來，笑過之後，看著眼前一片漆黑的夜幕，但心裡卻是亮的。

輕輕道：“這樣，就很好。”

黃天霸看著我的眼睛，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道道：“也好。”

“……”

“一生，能讓一個人笑，是功德；一生，能遇見一個讓自己笑的人，就是福氣了。”

我笑了笑，黃天霸看著我，也笑了笑。

一找到我，劉三兒心裡就開始惦記起了劉大媽，我也擔心的病，加上慕華熱的催促，休息了一天之後，我們便打算回吉祥村。

黃天霸也冇有多說什麼，讓仆人給我們套了一輛馬車，送殷皇後和劉三兒上了車之後，我也站在旁邊，對他們兩夫妻道：“多謝二位的照顧。”

“青嬰姑娘何必說這種客氣話。”

我微笑著看著慕華，又轉頭看向黃天霸，他的臉還是很平靜，說道：“若是你們定下來了，就來個信。”

“嗯。”我點點頭，與他們揮手道彆之後，便也上了馬車。

這段路不算難走，隻是車裡有一個病人，一個孕婦，也搖搖晃晃的走了兩天，到第三天下午，馬車在吉祥村村民詫異豔羨的目中，停在了劉家破舊的小院前。

我出走的時候很安靜，但這一次回來卻在整個吉祥村都掀起了波瀾，尤其所有人看到我的小腹微凸，被劉三兒小心翼翼的攙下馬車的時候，都驚呆了，而最驚訝的是我們還帶回了一個有些神智失常的婦人。

這件事，讓整個吉祥村都鬨得沸沸揚揚。

不過，世事就是這樣，雖然外人吵吵嚷嚷的，可真正置其中的卻隻是淡然之。劉大媽看到我們回來，高興得病都好了一半，又聽說劉三兒在路上撿了個乞丐婆子回來照顧，雖然抱怨了兩句，但終究也隻是心疼孩子的辛苦，冇有再多說。

稍事休息了一番之後，劉三兒便出門去向照顧了大媽幾天的街坊鄰裡道謝，順便去河裡點魚，打算晚上吃一頓好的，殷皇後到了一個新環境，正是惶恐不安，一步也離不開他，便也跟著去了。

家裡，便隻剩下我和劉大媽。

我洗了一碟從黃天霸家帶回來的果子，輕輕的起藍花布簾，劉大媽正睡在床上，一看到我，立刻笑道：“輕盈。”

“大媽。”

我走過去，扶著靠在床頭：“好一點了冇有。”

笑著點點頭，也許是因為看著我們都回來了，的神也好了許多，臉紅紅的，看著有多了。倒是看了看我，手著我青筋突起的手背，道：“你瘦多了。這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吧。”

我有些愧疚的低下了頭。

“你走，大媽是明白的，但你回來，大媽更高興。”說著，又看了看我的肚子，歎道：“都四個多月的，平常的人到了這個月份，肚子都老大了，看你還這麼小。”

我低頭著自己的肚子，微微笑道：“他是個苦命的孩子，也會在最難的時候活下來。”

劉大媽笑道：“三兒不會讓他苦的。”

我聽了這句話愣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臉一下子紅了。

劉大媽卻還是握著我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說道：“三兒這次能找你回來，可高興呢。不過他說，你還要問我，說要我開了口，你才肯答應他。輕盈姑娘，你是要問我什麼呢？老婆子盼著你當兒媳婦，有什麼不能答應的。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說到這裡，我的心才微微的沉了一下。

我想了想，鄭重的說道：“大媽，你曾經告訴過我，三兒是一個讀書人托付給你們老兩口的，那你們上有冇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他的份。”

劉大媽一聽，倒是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鄭重的道：“請您告訴我。”

這件事，對我而言，對劉三兒而言，都是致命的。

雖然現在裴元灝已經回京了，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已經徹底放棄，承認了我已經死的事實，還是僅僅暫時放棄需找我。我希是前者，隻要他放棄，隻要他接“我已經死了”的事實，那我就等於獲得了重生，我可以再，也可以被，我可以放心的嫁給劉三兒，做他的妻子，好好的和他走完下半輩子。

但——

每一次想起裴元灝曾經固執的將我留在邊，甚至告訴我，就算我死，也是屬於他的，那種近乎瘋狂的執念，讓我的心一刻都不敢放鬆。

如果，他冇有放棄……

如果，被他找到了我們……

如果，被他知道我已經另嫁他人——

我不敢去想，那樣的後果，是我不敢去想的。

其實這些年來，牢獄、酷刑、冷宮、打，人該經曆的，不該經曆的，我都一一嚐盡，說到底，從船上跳下來的那一刻，我也不在乎了，但我不能讓劉三兒到一點傷害，如果不能保證他的安全，我絕不能嫁給他。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可以證明他份的東西。

劉世舟和劉毅，都曾經為裴元灝收複南方立下汗馬功勞，而劉漓也是他邊有幾個能心的嬪妃，如果能證明劉三兒的份，不管將來他如何對我，也一定會看在他父兄和姐姐的份上，不為難劉三兒。

看著我鄭重的樣子，劉大媽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慢慢的起，從枕頭下麵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給了我。

“這是——？”

我遲疑了一下，接過來慢慢的解開，就看到裡麵有半塊帕。

是被撕碎的，而且時長日久，帕子也有些發黃的，但還是很乾淨，帕麵上是用黑線繡下的花紋，我仔細的辨認了一下，發現是三點筆畫，像是一個字的起筆。

劉大媽輕輕道：“這是當初，那個讀書人把孩子給我們的時候，留下的。他也窮，冇什麼東西，就從他兒的手裡拿了張帕子，撕了兩半，一半給了我們，一半自己留下了。”

是從劉漓上拿的手帕。

我低頭看著，心裡也暗暗明白了，這張手帕上應該繡的就是劉漓的“漓”字，劉三兒拿到的是三點水，那麼劉漓的手上另外半塊，應該還有一個“離”。

一個“離”字，骨分離，相見不識。

我捧著這塊手帕，鼻子微微的發酸，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劉大媽看著我，輕輕的說道：“輕盈，你問這個做什麼啊？三兒也知道這個東西，可他一直說不急著去找，所以也一直冇有問我要過。”

我吸了吸鼻子，勉強笑道道：“冇什麼，大媽您收好這個，千萬彆掉了。”

“你這是——”

大媽疑的看著我，還是很快收起來，正要說什麼，就聽見外麵傳來了劉三兒歡快的腳步和聲音，一邊走一邊道：“哎呀，大媽你彆扯著我，回去就給你熬湯啊。輕盈，輕盈你來看——”

我和劉大媽對視一眼，不由的都笑了，我急忙起開簾子走了出去，就看到劉三兒推門進來，手裡拎著幾條老大的魚，鮮活的正撲騰著。

他笑嘻嘻的走過來：“你看，之前不讓咱們下河捕魚，河裡的魚長這麼，今晚咱們好好吃一頓全魚宴！”

我看著他眼睛都笑彎了的樣子，像是被染了一樣，心裡也甜的。

不過，我卻冇有笑，而是看了看那魚，故意搖搖頭道：“太了。”

“啊？”他愣了一下，看看魚，又看看我：“？咱們才四個人，這兒三條大魚呢。”

我一把將那幾條魚拎過來，理直氣壯的看著他道：“才三條魚，就想擺酒娶妻啊？”

“……”

他徹底傻了，呆若木的站在那兒看著我，連殷皇後也覺得好玩，拿手他的臉，好半天，我噗嗤的一笑，他才一下子醒過來一般，激得臉都紅了，結結的道：“輕盈，你——你是說——”

我臉紅紅的，笑著看著他不語。

“你——你答應，答應嫁給我啦？”

我原本還想逗逗他，可是看到他激得連話都快要說不完整了，也被那樣狂喜的心影響，有些微微的抖，隻鄭重的點了一下頭。

下一刻，我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太好了！太好了！”

他驚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而漸漸的，鼻音也重了起來。

我被他抱在懷裡，那雙有力的手臂的環抱著我，明明那麼有力，卻讓我覺到了一抑不住的跡；我的臉也上了他的膛，過薄薄的衫，覺到屬於他的如巖石一般的氣息縈繞在周圍，好像可以讓人一直依靠，永遠放心似得。

我出雙手，也環住了他勁瘦的腰，用力的抱了他。

我為自己，選擇一個新的人生。

我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