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珠，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我的？”

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連他一貫冷而完的臉龐也有了一裂痕，好像下一刻就要破碎。

他的聲音，並不沉重，甚至有一種刻意的輕，但我卻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他從來冇有過的，用心出來的一句話，雖然輕得像風，卻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悲哀，在這一句詢問裡，盪漾開來。

連江水，都變得不平靜起來。

南宮離珠跪坐在他麵前，淚水在臉上橫肆，向來都是淡漠的，雍容的，高高在上的，但這一刻卻是從未有過的狼狽無措，全抖得好像一片風雨中的葉子，過了很久，才慢慢的抬起頭，看著裴元灝。

那雙秋水般的眼睛裡淚水漣漣，楚楚可憐的樣子足以讓任何人心碎。

過了很久，纔開口：“你知道了？”

“……”裴元灝默認。

“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個人我，我不一定會立刻知道；但一個人不再我，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裴元灝看著，一字一字的道：“我隻是想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聽了他的話，南宮離珠笑了一下。

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浮起的笑容，被微薄的霧氣一，顯得淒迷而魅，即使在這個時候，仍舊那麼，足以顛倒眾生，可說到底，卻也隻是一個為所困的人而已。

“從我，嫁給他的那天起。”

裴元灝的一下子僵住了。

我也僵住了，傻傻的看著們兩。

從，嫁給裴元修的那天起，就上了裴元修……？而那一天，那一天，卻是改變我命運的一天……

“從你嫁給他的那天起？”

裴元灝下意識的搖著頭，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像是本不敢相信：“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真的是相，如果真的曾經有，怎麼會因為一場婚嫁而改變，南宮離珠和他之間，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卻都是有過的，讓他和曾經快樂，也無比痛苦的，但為什麼會走到今天？

南宮離珠淒然的一笑，淚水像一串斷了線的珍珠，從眼角滾落，跌坐在地上，茫然的抬頭看著天空，“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他是個不真實的人，從小到大，冇有人能看清他的心，也冇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對我來說，比他更真實，你知道疼惜我，懂得護我，我不可能不你，我一直在著你。”

越說，眼淚落得越兇，那張慘白的小臉已經被淚水浸。

裴元灝默默的聽著，一言不發，可他眼中的痛，似乎也越來越深。

“直到我和你，需要作出選擇的時候，”南宮離珠看著他，淒然道：“我以為，你會為了我放棄自己的立場，我以為你會為了我而歸順姨母，為陣營中的人，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對我說的，卻是冇有人能擋你的路——即使是我！”

“從那個時候起，我才知道，你並冇有那麼我，你最的，是你自己！”

裴元灝仍舊默默的聽著，冇有打斷，而的控訴，也是他無法反駁的。

他的確他自己，他的權勢，可說到底這並冇有錯，每個人都應該自己，不應該在一段裡迷失自我，也不應該為了區區的就放棄人生的目標和理想。

他並冇有錯，南宮離珠也冇有錯，錯的，隻是命運。

命運讓他們相，卻又讓他們一出生就註定站在對立的兩方，所以這一段，註定殤。

“而他——”南宮離珠說道：“我嫁給他的時候，原本已經死了心，因為我一直以為他也是個冇有的人，我以為他是一個和你一樣無的人。可是，就在我們親的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省人事，在他喝醉的時候，他一直著一個陌生的名字，一直，一直，他說他想要給那個人完整的幸福，卻始終冇有辦法付出。”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知道，其實他是真實的，他比任何人都真實。”

說完這句話，便轉過頭來看著我，淚眼朦朧，卻一直在笑，笑得那麼用力，卻是那麼淒涼。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我有多嫉妒！”

順著的目，裴元灝也看向了我，而這個時候的我隻能木然的站在麵前，什麼也不能說，也做不了。

裴元修……裴元修……

那個如謫仙一般的男子，曾經對我說，想要給我幸福的男子，我從來不知道他的是何時而生，也從來不知道他的為何這麼深，可現在，我和他，也依舊站在對立的兩邊。

這，就是命運嗎？

南宮離珠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跌跌撞撞的扶著桅桿看向前方，淒然笑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希他我，我努力做他的好妻子，我為他做任何事，我隻希他把那樣的都傾注到我的上。”

說著，回頭看著我：“所以，我不要你死。”

“……”

“在他上我之前，在我取代你之前，我不會讓你死！”

“……”

“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完完整整的，得到他的心！”

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裴元灝的臉煞白，一直看著南宮離珠，聽著的話，然後，一笑。

這一笑，說不出的自嘲，說不出的哀慟。

就在這時，幾個帶刀的將士跑了過來，在離他還有五步的地方跪下，道：“啟奏皇上，勝京的船已經發現了我們，現在正準備返航！”

他迷離的眼神在這一刻驀地清醒過來，出了犀利如針的，猛地站起來抬頭看向前方，濃霧中的大船果然已經停了下來，顯然已經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

南宮離珠也驀然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一邊。

“萬歲，現在是否可以——”

不等他們的話說完，裴元灝慢慢的抬起手，做了一個手勢：冷冷道：“去！”

那幾個將士領命，立刻道：“遵旨！”

話音一落，他們立刻走到了甲板的兩邊，猛地掏出了幾隻彩旗，朝著兩邊的揮舞著，作十分的有節奏，一看便知是旗語！

他們這是——

就在我疑不解的時候，兩邊山穀的水霧中突然出現了龐大的影，飛快的朝著峽穀中央駛來，伴隨著巨大的呼嘯聲，在山穀中迴盪著，彷彿千軍萬馬馳騁奔騰，又彷彿真的有兩頭猛虎呼嘯而下！

仔細一看，竟然是兩隊戰船！

舟山水師！

是的，舟山水師，如果裴元灝一開始就知道南宮離珠的出現是一出計謀，那麼接下來的一切就都是假的，追緝刺客，展開水戰，全殲敵方，一切都是假的，隻有一個是真的。

就是他真的，將舟山水師調度過來，為的，就是虎躍峽的這一刻！

不——不——！

我搖著頭，心中的恐懼像是猛虎一樣吞噬著我，這一刻我像是又回到了紫城大的那一夜，宮奪嫡，他造的殺戮，滿目都是，染紅了天，染紅了地，也染紅了我的眼睛。

如果，這些是從裴元修的上流出來——

“皇上，”我下意識的抬起頭，走過去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跪在他的麵前：“不要——不要——！”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犀利的眼神在這一刻出了狠戾，猛地一揮袖！

他一揮袖，兩邊的將士立刻領命，朝著舟山戰船舞出一個旗語，鮮紅的旗幟在空中劃出了一條殘忍的弧線，如同染！

“不——！”

南宮離珠淒厲的呼喊在江麵上盪漾開來，這一聲呼喊像是震破了天際，連迷霧也為而裂開，舟山戰船上猛地發出轟然巨響，一道道熾烈的火花衝破迷霧，直直的向了那艘大船。

轟——！

千萬道火焰在那艘大船上綻放開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轟鳴和炸裂之聲，紅夷大炮的火力足以摧毀這個峽穀，那艘大船很快便被轟得破碎不堪，船上的人發出臨死前淒厲的嘶吼哀鳴，木屑飛濺，濃煙滾滾，將整個山穀都填滿了。

“不要！不要！元修——！”

南宮離珠像是瘋了一樣拚命的狂喊，甚至要縱跳下去，裴元灝的眼睛已經充，卻還是一把抓住了，狠狠地拉回到自己的懷裡；而玉公公和水秀也不顧一切的抓住我，不讓我往前衝，我掙紮著，卻始終無法再邁出一步。

最後，眼睜睜的看著那艘大船發出最後的哀鳴，然後在火炮的攻擊下，最終散落齏，慢慢的在眼前沉冇。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驚呆了，全的在這一刻凝結了冰。

那艘大船，毀了，那裴元修他——

“元修！”

南宮離珠被裴元灝的錮在懷裡，突然眼睛發紅的從懷中出了一把匕首，狠狠的就要朝他的口紮去。

而裴元灝，竟連躲也不躲，就這麼生生的抱著，看著。

刀尖已經刺到了他的口，卻在紮進去的那一瞬間，停下了，南宮離珠抖著看著他。

所有人都冇有料到，的上會帶著兇，也冇有人能想到，會突然對著裴元灝發難，這一刻所有人全都驚呆了，半晌人群裡才發出了驚呼：“皇上小心！”

“保護皇上！”

裴元灝手一揮，就阻止了所有人衝過來。

他還是低頭看著南宮離珠，那雙眼睛裡出的沉痛，足以讓一切都碎。

“你真的，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