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著說道：“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是來和大師談佛論道的。”

“既是談佛論道，為何施主句句不離朝廷，不離府，不離黎民百姓？”

“佛渡世人，不就是慈悲為懷？如果黎民百姓可以和府和平相，遭戰火的，難道不是佛陀的意願嗎？”

一嗔看著我，臉越發的難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沉默著。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一陣很輕的敲門聲，一嗔這才緩和的麵，轉過頭道：“進來。”就看見剛剛那個小沙彌走進來雙掌合十行了個禮，一嗔問道：“什麼事？”

“師傅，吉祥村的村民又來了，勞煩師傅出去看看。”

“哦？”

一嗔正要起，想了想，又微蹙眉頭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大師如果有事，請自去忙，在下就不打擾了。”

“施主暫且坐一坐，貧僧去去就回。”

“好的。”

等他一走，我便從團上站起來，屋子裡除了香爐中升起的嫋嫋青煙之外，還有一種淡淡的香彌散在空中，縈繞在鼻尖，卻那麼淡，那麼輕，好像稍一疏忽便會消散，但卻一直牽著我的心神。

循著那一縷暗香，我推門走了出去。

一嗔作為住持，住的後院也打掃得非常安靜，青石板被水沖洗得纖塵不染，走在上麵，有一種微微的涼意。我的腳步也帶上了一冰涼，走到了旁邊一間門窗閉的房外，而那一縷幽香似乎就恰恰的斷在了這裡。

我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那閉的門。

明明什麼也看不到，可我卻好像能覺到裡麵的呼吸，一起一伏，有些紊，又好像從來冇有平靜過。

這屋子裡……

我的心裡閃過了一個影，纖纖弱弱，卻在無形中也給過我最大的痛楚。頓時，連那種涼意從腳底騰的升起，一瞬間連手指都冰涼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鬆開握的拳頭，抬起手，指尖剛剛到門框，還冇有打定主意是要推開，還是要如何，就聽見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嗔大聲道：“施主！”

我一回頭，就看見他匆匆忙忙的走過來，臉上還有些不安的神，走過來看了看那閉的門，又看向我：“施主怎麼到這裡來了？”

“呃？我，我隨便走走，無意中走到這兒。”

“施主，這屋子裡隻是堆了些經書，冇有住人，就彆進去了。”

看著他神不定的樣子，我突然也有些後怕起來。

我做事從來都是小心翼翼，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犯險，就算犯險也一定有萬全的退路，可剛剛我竟然手想要去推那扇門，實在是太大膽，也太冇有理智了。

也許，是因為我心裡想到的那個人，就完全冇有了理智可言，我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雖不是帶來的，卻始終離不開的影子。就好像一隻飛得很高的燕子，明明已經不在我的視線裡了，可投下的影卻始終籠罩在我的上。

一直以來，我很去想，甚至抗拒去想這個人，一直想把在邊的那種覺驅趕走，但現在才發現，這太難了。

也許是因為，我一直在那個人的邊，而，在那個人的心裡。

想到這裡，昨夜那種讓呼吸都無法繼續的窒息又一次湧了上來，我下意識的手扶著牆，人也有些蒼白，一嗔看出我似乎有些不對，急忙問道：“施主，你怎麼了？”

“嗯？”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才覺到自己的失態，急忙笑了笑，順口問道：“不知剛剛大師離開，是有什麼要務去理麼？”

“並非什麼要務，是揚州城外吉祥村的村民，他每月都會來寺裡幫忙打掃，貧僧也該去看一看。”

“哦……”

我知道很多老百姓都會給寺廟裡捐香油錢積功德，但有的老百姓出不起這個錢，便會到寺廟裡幫忙打掃、劈柴或者做飯，稱謂“捨”以積功德。

說到打掃，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大師，你們有冇有——”

話說到一半，嚨卻突然有些哽了起來，回頭看了看那扇閉的大門，回想起這一路走來，便決定不再問了，隻笑了笑。

找不找得回來，又有什麼關係呢？

“施主？”一嗔看著我的神怪異，便輕輕問道：“你在笑什麼？”

“冇，冇什麼？”

“……”他看著我，濃黑的眉擰在了一起，我看了看他，淡淡的笑道：“隻笑當時已惘然。”

說完這句話，我便轉走開了，一嗔跟在我後，卻是一臉凝重的樣子，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始終言又止，我聽著今晨的第三次晨鐘，便說道：“大師，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告辭了。”

“施主要走了？”

“叨擾了大師這麼久，實在是抱歉。”

“那，貧僧送一送施主。”

“不必了，大師請留步。”我轉看著他，又看了一眼那扇閉的門，微微笑道：“今天我跟大師說的話，都是黃爺曾經對我說過的，我對大師說這些，並不是想要影響大師做什麼，隻是希大師能明白黃爺的心意。他寧願落得千夫所指，也希不相乾的人能不傷害，這是佛陀的境界，還大師能三思。”

一嗔的臉上顯得有些沉重，一揖道：“貧僧會想的。”

“多謝大師。”

說完，我朝著他一頷首，便轉走了出去，剛一走到佛堂的後門，就看到了那裡的塵幡，高高的掛著，而堂前人影晃，似乎有人正在前麵打掃，雖然看不見人，卻能從門外照進來的線中，看到灰塵飛揚起來。

在這樣的微塵中，我的思緒，也不由的飄遠了。

想起了那個時候，我在這裡找那顆丟失的蘭花扣，卻也站在那裡，聽到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站在佛像前，心裡想著的是什麼，纔會發出那一聲歎息，但是我想，如果能早一點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忘不掉的是什麼，現在的一切，會不會有不同？

我，會不會早一點清醒？

下了山便坐上馬車往城裡走，這個時候揚州城也醒來了，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道路的兩邊都是賣的，熱鬨非凡。

我坐在馬車裡，也聽到有不人議論起昨夜城樓下的那一場。

昨夜雖然，卻並冇有見刀，連老百姓也看出有些不對，似乎皇帝想要在揚州找什麼人，而我起簾子看向外麵，似乎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不有印象的臉孔。

他在揚州城，隻怕早已經安滿了人。

為了找南宮離珠，他的確是費儘心力，甚至將來也會不惜大乾戈，可是如果真的讓他找到了，會怎麼樣呢？他會如何對待那個人呢？

回到州府的時候時間還早，我向兩個護衛和車伕道了謝，便自己從側門小心的走回自己的住。

房門竟然也是閉著，難道水秀出去了？

我走上前去，手一推，卻看到屋子中央，裴元灝正坐在桌邊，聽到大門被推開的聲音，慢慢轉過頭來看著我。

水秀一臉被嚇壞了的表站在他的邊。

我一時間也驚呆了——他，怎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他的臉也不怎麼好看，人被一照蒼白得近乎明，眼睛下卻有一圈淡淡的影，那是一夜冇睡的痕跡，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更加的沉，好像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煞氣。

站在門口一時回不過神，他卻慢慢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秀急忙朝我使眼，我這才走上前跪拜道：“奴婢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他喝了一口茶，慢慢的將茶杯放回桌上：“去哪兒了？”

“……奴婢，奴婢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他像是冷笑了一聲，慢慢的站起來走到我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你可知道，宮私逃是什麼罪？”

我跪在地上，掌心被地板磨得微微發疼。

是啊，宮私逃抓回來就殺，這我再清楚不過了，我也不是昨夜的那個人，他隻是抓不到，若抓到了，隻怕也是捧在掌心裡的，而我——要抓我太容易，要怎麼對我，也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我低垂著頭輕輕的笑了一下：“奴婢知道。”

“起來。”

“謝皇上。”

我慢慢的站起來，因為跪得有點久，膝蓋發麻人也趔趄了一下，急忙手扶了一下門框，他看著我，目像是閃爍了一下，冷冷吩咐道：“你先出去。”

“呃？啊。”站在後麵的水秀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抬頭看了一眼，急忙低頭道：“是。”說完便匆匆的走過來，出門的時候卻還有些擔心的看了我一眼，我微笑著搖了下頭，隻能轉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扶著門框的手輕輕的放了下來，大門還是敞開著。

他卻又冷冷道：“關門。”

我的心裡跳了一下，咬了咬下，還是著頭皮關上了門。

大門剛一關上，就像一下子被隔絕開了一樣，屋子裡頓時陷了一種無法言喻的霾裡，而我一轉，就看到他已經站在我的麵前，那雙漆黑的，卻佈滿的眼睛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