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達揚州,是在一個薄霧籠罩的清晨。
碼頭上早已經是彩旗飄飄,人山人海,船還冇到港,已經聽見了喧鬨震天,鼓樂齊鳴,江水都被震得微微抖起來。
在我們到達之前,已經有先行的羽林衛提前半天到達了揚州,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在各布好了人手,揚州府的人也謹慎至極,碼頭上裡三層外三層的護衛,各個刁鬥森嚴,即使隔著薄霧,也能覺到陣陣煞氣。
而那些員們,早已經穿戴整齊,規規矩矩的站在碼頭上,迎著風候著。
這一次出巡,和之前的南下,果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我站在一蔽的甲板上,看著下麵的人海,隔得是在太遠了,也看不清到底有些什麼人,也不知道這些人裡麵,有多是老百姓,有多是懷著心思的。
就在這時,甲板的另一頭傳來了隆隆的聲音,是船上的護衛在調度,整齊的步法讓腳下都微微震起來,我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纖纖麗影從裡麵走了出來,那雙帶著清冷的眼睛在薄霧裡越發顯得冷淡,轉頭看著我的時候,裡麵閃過了一點。
慢慢的走過來:“嶽姑娘。”
“昭儀娘娘。”
昭儀劉漓,是這一次皇帝南下唯一帶在邊的妃嬪,這些日子我幾乎冇有見過裴元灝,而也一直陪在裴元灝的邊,隻遠遠的看到過一兩次,卻都冇有說過話。
現在到了麵前,一些禮數還是該有,我簡單的朝一福。
也並不在意我的禮數不周,扶著欄桿往下看了一眼,臉上掛著一點冷淡的笑意:“嶽姑娘剛剛在看什麼?”
“……”
我還冇想好如何回答,已經冷笑著說道:“南方多暴客,殺奪為耕耘。這下麵的人,隻怕冇幾個不是懷著鬼胎的。”
從第一次在宮裡見到,就能覺到對南方的那種敵意,也許是因為父親枉死在刺客的手中,而這一次裴元灝帶南下,也是因為的哥哥再次遇刺,直到現在還生死未卜,要讓對南方的人有好,也委實很難。
於是,我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雲霧蒼茫各一天,可憐西北起烽煙。暴客,又豈是隻南方纔有。”
轉頭看著我,目於清冷中多了一份尖利:“看起來,嶽姑娘對南方的人,還是大有偏袒之意。”
“奴婢如今是戴罪之,哪怕有偏袒,也與人無尤。倒是昭儀娘娘,”我抬頭看著,認真的說道:“位高而權重者,稍一偏頗,對腳下的人就是天翻地覆,累及無辜,豈不罪過?”
沉沉道:“你還是幫南方人說話?”
“若有機會,奴婢願幫天下人說話。”
劉昭儀看著我,春柳般的眉尖微微蹙起,卻冇有再說話,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就在這時,玉公公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皇上駕到!”
我和都警醒了一下,回頭一看,卻見裴元灝就站在艙門口,目灼灼的看著這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我們便急忙退了一步,跪下向他請安。
“皇上萬歲萬萬歲。”
他冇有說話,隻慢慢的走過來,我看著那沉重的角慢慢的行到麵前,便冇有再,雖然冇有抬頭,卻也能覺到他的目落到我們的上,似乎在審視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平。”
我和劉昭儀慢慢的站起來,還冇來得及說什麼,裴元已經從船艙裡匆匆的走了出來,玉公公急忙大聲的問好,裴元一看見我立刻走過來:“青嬰你在這兒,我找了你半天了。”
“王爺。”
我朝他一福,他走到我麵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元灝,俯首道:“皇上。”
裴元灝看了我們一眼,冇說話,冷冷的轉過臉去看著碼頭上的人山人海,大船像一座移的山巒一樣慢慢的朝碼頭靠近,巨大的影籠罩下來,所有的人全都仰著頭看著上麵,如同凡人仰仙界一般。
“轟”的一聲悶響,大船終於靠上了碼頭。
船微微的震盪,大家一時都有些顛簸,其實這個時候皇帝應該坐鎮大艙的,等船停穩了再出來,不過他站在前麵,下盤卻很穩,裴元也一點都不影響,倒是我有些頭重腳輕的晃了一下,裴元急忙手扶著我:“小心!”
我晃了晃才站穩,抬頭道:“多謝。”
一抬頭,卻看到裴元灝側過臉來看了我們一眼,他的眼睛漆黑,在氤氳的霧氣裡,也看不清到底有些什麼,慢慢的又回過頭去。
又是“轟”的一聲,船徹底的停穩了。
巨大的跳板緩緩從碼頭過來,搭上了大船,禮兵立刻從加班上分列跑了過去,很快便在碼頭上站列好,當裴元灝一隻腳踏上去的時候,碼頭上的人全都跪了下來,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響震天。
儀仗早已備好,裴元灝慢慢的朝下麵走去,裴元原本應該跟在他邊的,這個時候卻站在船甲板上不,低頭看著下麵,臉上滿是凝霜一般的沉重。
我輕輕道:“王爺,你是在擔心勝京的人嗎?”
他說道:“聽說,你們之前來,曾經幾次遇刺。”
我笑了笑:“這次應該不會。”
“為什麼?”
“如果這一次從勝京南下的真的是太——是南宮小姐的話,南方的刺客應該不會輕易的啟。”
裴元低頭看了我一眼,臉微微有些沉重的:“青嬰,你——”
“放心。”我笑著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我跟那些人接過,如果他們真的要手,運河就不會這麼太平,所以到現在還冇手,應該是有人製著。”
“……”
“我想南宮小姐這一次關,應該還冇那麼快談妥,所以皇上還有機會。”
裴元看著我的笑容,一時間似乎無法確定什麼,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些模模糊糊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這個時候鑾駕已經快要上碼頭了,他了一下我的手臂,便轉匆匆的走了過去。
我還站在甲板上,看著下麵的景,揚州的員們跪迎聖駕之後,禮樂齊鳴,氣勢十分驚人,不過船上還有許多善後的事,我便是跟著這些人延後下船的時間,等真正走上碼頭,已經過了午時了。
大概是因為在船上呆了太久,踏上陸地的時候,人反倒有些發暈,水秀急忙扶著我。
這時,前麵來了一頂轎子,說是王爺下令接我去州府的。
我心裡淡淡的笑了一下——冇想到,他還那麼心細。
出了宮,我的戴罪之和斑斑劣跡也冇有多人知道,況且也是真的子弱,便坐上轎子,一路聽著外麵的喧鬨之聲前行。
碼頭是在揚州的東邊,轎子也是從東郊往城裡走,水秀第一次出宮南下,看一切都很新奇,不時的趴在視窗指著外麵的東西跟我興的說著,連麪人兒的都能讓看直了眼睛,要不是跟著轎子,隻怕就走不路了。
我先還笑著,可走著走著,周圍的景變得悉起來。
這裡是——
一眼看到前麵那寬大的六扇店鋪大門,還有兩邊的守財,我的心立刻突突的跳了起來。
回生藥鋪!
可是,轎子走近了,我卻大吃了一驚,這間藥鋪竟然大門閉,甚至連門上的牌匾都被摘了,安安靜靜的,冇有一點聲息,過往的人似乎也忘記了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連瞧都冇有往裡麵瞧一眼。
回生藥鋪竟然關門了?連牌匾都摘下來了,難道是——
我一時間也有些,不知道在我們離開後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黃天霸,還有慕華他們……
轎子冇有因為我的驚愕而停下,不一會兒便離開了這裡,很快到了州府。
風景依舊,熱鬨依舊,但排場卻不可同日而語,整個州府煥然一新,連門口的臺階都換做了漢白玉,雕欄玉砌,亭臺樓閣越發的緻華,進州府,倒像走進了一幅畫一樣。
我的份雖然是宮,但和宮卻還有不同,州府裡的一些老人早就認出了我,看我又是王爺派轎子接來的,雖然不清楚我的份,卻也不敢怠慢,安排了南廂的房間,也讓水秀跟著我住在隔壁,方便照顧。
等一切收拾好,已近黃昏。
州府之前還喧鬨一片,暮沉下來的時候,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可我的心裡卻安靜不下來,回生藥鋪的那驚鴻一瞥讓我的心一直在搐——我和裴元灝都很清楚,哪裡是刺客,或者說反賊的一個據點,也是我們唯一可以和他們接的地方,可現在回生藥鋪竟然關門了,什麼時候關的?當初我們離開揚州,他是否派人繼續追查這裡,又有什麼樣的結果?
他們關門,是因為南宮離珠的南下,還是因為裴元灝的南下?
“姑娘,”水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維,回頭一看,有些怨懟的走過來:“你又在想什麼呀?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你看你,一頭的冷汗。”
說著,拿手帕輕輕給我拭,裡還嘮叨著:“子本來就弱,你還不好好將息麼?”
我勉強笑了一下,中午本來就隻胡的吃了些東西,這個時候也有點了,剛要拿點吃的來,就看到一個侍走到門口,客客氣氣的道:“嶽青嬰姑娘。”
我回頭看著:“有事麼?”
“傳你過去。”
傳我過去?我微微蹙眉:“誰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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