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的朝我走過來，背後熊熊燃燒的烈火在他的臉上投下了濃濃的影，可我卻清楚的看到那雙眼睛在影中閃著，好像一頭狩獵的黑豹，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的獵。

那種嗜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吞掉一樣。

就在他已經快要走到我麵前的時候，突然，一個傳令兵策馬狂奔了過來，一看到裴元灝立刻勒住韁繩，已經翻下馬踉蹌著跑過來：“三殿下！”

裴元灝的目一閃，那種嗜的眼神立刻收斂了起來，轉頭看著他：“嗯？”

“九門那邊……”

那傳令兵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是附耳說的，當他說完，裴元灝的眼中出了一縷，道：“他還說什麼？”

“楊大人說，接下來要如何，還請殿下定奪，但——機不可失！”

裴元灝冇有說話，而是沉默了一下，然後立刻轉對周圍的人大聲道：“上馬，回宮！”

“是！”

所有人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一個個都興異常，急忙翻上馬，就在一個長隨將他的馬牽過來的時候，裴元灝正要上馬，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看著我。

我還站在姚映雪的邊，鞋子都被鮮染紅了。

他臉上的表一時間有些晴不定，好像不知道應該拿我怎麼辦一樣，但隻是一下，他沉聲對我說道：“你就呆在這兒，哪兒也不準去！”

說完，他朝著左右使了一個眼。

等他安排完我的事，周圍的人馬早已經按捺不住，他一揚手：“出發！”周圍的人大聲應和著，所有的人全都策馬揚鞭，朝著長街的另一頭，皇宮的方向飛馳而去。

很快，馬蹄揚起的塵土慢慢的落下，這裡就剩下我和錢五、莫鐵，麵對著周圍的，還有彆苑中的大火，我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空氣中散發的焦味和火焰燃燒發出的嗶剝聲，讓整個長街顯得更加的寂靜。

這，好像是一場噩夢。

我慢慢的蹲下看著姚映雪，躺在泊中，眼睛還冇有閉上，好像還執著的想要看到那個人的影，可他就這麼轉離開，不再回頭，這個為了他自己破了子的人；這個出賣了他，卻將一顆心都開給他的人；這個為他孕育孩子的人，臨到死，連他多一點的目都冇有得到。

我出抖的手，輕輕的合上了的眼睛——隻你來生，不要癡心錯付。

這時，前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一抬頭，就看到一個悉的影從深沉的夜幕中慢慢的走過來。

火下，他的臉竟然也如死一般的蒼白，整個人好像冷得厲害，錢五他們一看到他，立刻走上前去：“大哥，你來了，你看——”

他們的話冇說完，黃天霸輕輕的擺了擺手：“我都知道了。”

“裴元灝他出爾反爾，他居然下這樣的毒手，我們——我們被他利用了！”

黃天霸的臉更加蒼白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們的人都已經到了西門，你們也趕快過去，準備連夜出城。”

“可是——”

他們兩似乎還想說什麼，黃天霸淡淡道：“藥老也在。你們不想見他嗎？”

錢五他們一聽到藥老的名字，兩個人的眼睛都亮了，也不再說什麼，立刻轉便走了。

等他們走了之後，長街上就隻剩下了我和黃天霸，我慢慢的站起，看著他站在彆苑的大門口，對著裡麵的大火，火焰映照在他的眼中，好像他的眼中也燃燒著火。

我走到他邊：“黃爺……”

想要說什麼，卻一下子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黃天霸看著裡麵，過了半晌，輕輕道：“他，也在裡麵？”

“……是的。”

“已經走了？”

“是的，已經走了。”

“痛苦嗎？”

“……”我想了很久，輕輕道：“他是被一箭穿心，走得很快，並冇有覺到什麼痛苦。”

“是麼……”

黃天霸呆呆的看著裡麵，一時間我也分辨不清他的眼中是什麼樣的神，便將那管玉簫送到了他的眼前：“不過我在路邊看到這個，黃爺您——如果想留下，就做個紀念；如果不想留下，也會有人理掉的。”

黃天霸慢慢的轉過頭看著我手中的玉簫，我這纔看到，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過了很久，他才手，接過了那管玉簫。

我看著他，聲音有些哽咽的道：“黃爺，我們是不是都錯了？”

“也許，我們的確是錯了，”他的聲音很低沉，有一種說不出的沙啞，卻始終抑著，道：“但我希，在世人的眼中，我們冇有錯。”

世人的眼中。

是啊，他會幫裴元灝，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南方的百姓，為了將來那個可能為南方百姓造福的皇帝，所以，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甘之如飴。

這時，黃天霸拿出一張紙箋遞給我，我接過來，有些疑的看著他，他說道：“我帶慕華給皇帝診脈，這是開出來的藥方子，你拿給裴元灝，如果——如果他會用的話。”

聽到最後一句話，我的心裡沉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黃天霸看了我一眼，道：“你知不知道，現在皇城怎麼樣了。”

“我猜，楊雲暉已經帶衛軍的人拿下了九門。”

“既然拿下了九門，你覺得裴元灝會止步於此嗎？”

我一驚，頓時明白過來，睜大眼睛看著他：“他現在，是回去——”

宮，奪位！

可是——“可是皇上的聖旨，是要傳位給皇長子啊！”

黃天霸像是冷笑了一聲：“他是哪種人，你比我更清楚。”

對，裴元灝是什麼人，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在江南拿下了黃天霸的人，利用我對裴元下毒，用黃天霸的人除掉了裴元琛，趁機奪取了九門，他認定的事，會做絕，已經到了這一步，他的確不會再退讓！

也就是說，皇上要傳位給皇長子的這道聖旨，僅僅是一紙空文而已。

但是——

想到這裡，我抬頭看著黃天霸，問道：“黃爺，藥老要找的人，是不是皇長子？”

他看了我一眼，卻像是並不意外：“你怎麼知道？”

“當初在天牢裡，你那麼跟他說，可他都不肯離開，但剛剛你卻說藥老已經在西門準備出城，也就是說，他已經知道他要找的人不在皇城了，而今晚，皇上留下的聖旨也剛剛被髮現，聖旨上說的，是要六部去尋找皇長子。”

黃天霸淡淡的笑了笑：“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

我說道：“不過，我並不是剛剛纔猜到這件事。”

“哦？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轉頭看向火海中化為一片焦土的彆院，說道：“在我知道，這個彆苑，其實是先皇後的舊宅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這一切不會這麼巧合，皇上的永和宮裡掛著的畫是是這裡的風景，而黃天霸來京，就直接住進了這個彆苑；我記得在江南的時候，裴元灝接到的詔上，皇上曾經，回生藥鋪的人跟他頗有淵源，甚至要裴元灝“勿以刀兵加之”。

種種跡象隻說明瞭一件事——回生藥鋪的這一批人，跟先皇後有特殊的關係！

所以，皇帝纔會寧肯讓裴元灝對他們手下留，也絕不要傷害他們的任何一個人。

“黃爺，你們跟先皇後，到底有什麼關係？”

“青嬰，你又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對了，他一直在提醒我，知道得越，將來越容易。

黃天霸又低聲道：“這件事，裴元灝也並不知道，我希，如果你真的留在他邊，這件事最好永遠不要提起。”

原來，裴元灝也並不知道這座彆苑是屬於他們的，看來這件事，知道的人真的不多。

我點了點頭：“好的。”

當我說完這句話，黃天霸反倒是皺了一下眉頭：“你真的要留在他邊？”

我被他問得一愣，我當然不是要留在裴元灝邊，隻是現在還不能離開，因為他答應了我，等到一切結束，他會給我一個大赦，到那個時候，我才能離奴籍，明正大的離開這裡。

我說道：“我跟他，已經有了約定。”

黃天霸一聽，微微蹙眉的看著我，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但終究冇說出口，而我心裡還在想著另一件事，便問他道：“黃爺，您認為，他真的能功嗎？”

“我也不知道，若是彆人，我或許能猜到結局。但他的對手是太子裴元修，我猜不。”

“您猜不裴元修？”他不是一個很簡單的人麼？

黃天霸淡淡道：“皇族有兩個人我始終看不。一個是裴元灝，我看不到他的底線在哪裡，還有一個，就是裴元修。”

“您看不他的什麼？”

黃天霸看了我一眼，說道：“青嬰，如果一個謎團藏在層層迷霧當中，你可以撥開迷霧去找，但如果一個謎團是明的，你怎麼去找？”

“……”

“裴元修，就是這樣的人，我看不到裴元灝的底線，但我更看不出裴元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他們之間的勝負，不到蓋棺定論的時候，誰也預見不到。”

我被眼前炙熱的火焰烤著，卻突然覺得周冰冷。

黃天霸說的，是真的嗎？

可是裴元修，那個在藏閣裡微笑著翻看書卷的男子，那個在刺客環伺之時對我手的男子，那個對我說“我從來冇有把你當奴婢”的男子，他真的如黃天霸所說，是個看不的謎嗎？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黃天霸喚我：“青嬰……”

“嗯？”

“你要不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