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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濛濛》CHAPTER 01

了起來,高舉著那捲雜誌,嚷著說:

“你再按!你再按!”

“按了,又怎麼樣?”一串鈴聲叮鈴噹啷地滾了出來,爾傑高擡的臉上浮起一個得意的笑。“啪”的一聲,那捲畫報對著爾傑的頭飛了過去,不偏不斜地落在爾傑的鼻尖上。鈴聲戛然而止,爾傑對準他姐姐衝了過去,一把扯住了夢萍的,拼命用頭在夢萍的肚子上撞著,同時拉開了嗓門,用驚人的大聲哭了起來:

“爸爸!媽!看夢萍打我!哇!哇!哇!”

那哭聲是如此宏亮,以至於收音機裡的鼓聲、喇叭聲、歌唱聲都被了下去。如果雪姨不及時從裡面屋裡跑出來,我真不知道房子會不會被他的聲音震倒。雪姨向他們姐弟跑了過去,一把拉住爾傑,對著夢萍的臉打了一掌,罵著說:

“你是姐姐,不讓著他,還和他打架,?你足足比他大著七歲啦!再欺侮他當心你爸來收拾你!”

“小七歲又有什麼了不起?你們都向著他,今天給他買這個,明天給他買那個,我要的尼龍襯到今天還沒有買,他倒先有了車子了!一條襯不過三四百塊,他的一輛車子就花了四千多!……”夢萍雙手叉著腰,恨恨地嚷。

“住!你窮些什麼?就欠讓你爸揍一頓!”

雪姨大聲叱責著,夢萍憤憤地對沙發旁邊的小茶幾踢了一腳,然後一屁坐在沙發上,泄憤地把收音機的聲音撥大了一倍,立刻,滿房間都充滿了那狂野的歌聲了。雪姨攬過爾傑來,用手他的腦袋,安地說:

“打了哪裡?不痛吧?”

爾傑一面嚷著痛,一面不住地噎著,但眼睛裡卻一滴眼淚都沒有。雪姨轉過來,似乎剛剛纔發現我,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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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來的?你媽好吧?”

“好。”我暗中咬了咬牙,心裡充滿了不自在。雪姨拉著爾傑,在沙發裡坐下來,不住地著爾傑的頭,雖然爾傑捱打的地方並不在頭上,但他似乎也無意於更正這點,任由他母親著,一面不停地嗚咽,用那對無淚的眼睛悄悄地在室窺視著。

“爸在家吧?”我忍不住地問,真想快點辦完事,可以回到我們那個簡陋的小房子裡去,那兒沒有豪華的設備,沒有爐火,沒有沙發,但我在那兒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媽一定已經在等著我了,自從去年夏天,我爲了取不到錢和雪姨發生衝突之後,每次我到這兒來,媽都要著一把汗。可憐的媽媽,就算爲了,我也得儘量忍耐。

“振華!依萍來啦!”雪姨並不答覆我,卻對著後面的房子了一聲。的年齡應該和媽差不多,也該有四十六七了,可是卻一點都不顯老,如果和媽站在一起,別人一定會認爲媽比大上十歲二十歲,其實,的大兒子爾豪比我還要大五歲呢!的皮白晳而細緻,雖然年齡大了,依然一點都不起皺紋,也一點都不幹燥。很會裝扮自己,永遠搽得臉上紅紅白白的,但並不顯得過火,再加上原有一對水汪汪的眼睛,流盼生春,別有一種風韻,這種風韻,是許多年輕人上都找不出來的。材纖長苗條,卻滿勻稱,既不像一般中年婦人那樣發胖,也沒有像媽那樣枯瘦乾癟。當然,一直過著好日子,不像媽那樣日日流淚。

爸從裡面屋子裡出來了,穿著一件駝絨袍子,頭上戴著頂小小的絨線帽,裡銜著他那年代古老的菸斗。他皺著眉頭,用嚴肅的眼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雖然不喜歡他,但依然不能不站起來,對他恭敬地了聲爸爸。他不耐地對我揮了揮手,似乎看出我這恭敬的態度並不由衷,而我免掉這套虛文。我心中頗不高興,無奈而憤恨地坐了回去,爸眉頭皺得更了,回過頭去對夢萍大聲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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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收音機關掉!”

夢萍扭了扭腰,撅起了,不願地關掉了收音機,室馬上安靜了許多。爸在雪姨邊坐了下來,著爾傑說:

“又怎麼回事了?”

“和夢萍打架了嘛!”雪姨說,爾傑乘機把嗚咽的聲音加大了一倍。

爸沒有說話,只沉地用眼掃了夢萍一眼,夢萍努著,有點膽怯地垂下了眼睛,裡低低地嘰咕了一句:

“買了輛新車子就那麼神氣!”

爸再掃了夢萍一眼,夢萍把頭進大領子底下,不出聲了。爸轉過頭來對著我,眼銳利而森冷,臉上的繃得的,一點笑容都沒有,好像法問案似的:

“怎麼樣?你媽的好一點沒有?”

虧你還記得!我想。卻不能不聲地回答:“還是老樣子,常常頭痛。”

“有病,還是治好的好。”爸說,輕描淡寫的。

治好的好,錢呢?爲了每個月來拿八百塊錢生活費,我已經如此低聲下氣地來乞討了。我沉默著沒有說話,爸取下菸斗來,在茶幾上的菸灰碟子裡敲著菸灰,雪姨立即接過了菸斗,打開菸葉罐子,仔細裝上菸,再用打火機點燃了,自己吸了吸,然後遞給爸。爸接了過來,深深地吸了兩口,似乎頗爲滿足地靠進了沙發裡,微微地瞇起了眼睛,在這一瞬間,他看起來幾乎是溫和而慈祥的,兩道生得很低的眉舒展了。眼睛裡也消失了那抹嚴厲而有點冷酷的寒。我竊幸我來的時候還不錯,或者,我能達到我的目的,除生活費和房租外,能再多拿一筆!

一條白的小獅子狗——蓓蓓——從後面跑進了客廳,一面拼命搖著它那短短的,多的小尾。跟在它後面的,是它年輕的主人如萍。如萍是雪姨的大兒,比我大四歲,一個靦腆而沒有個,和的妹妹夢萍比起來,是很失的,沒有夢萍,更沒有夢萍活潑,許多時候,顯得弱無能,從不敢和生人談話,如果勉強談,就會說出許多不得的話來。也永遠不會打扮自己,好像無論什麼服裝穿到上,都穿不整齊利落似的。而且對於服裝的配,簡直是個低能。拿現在來說吧,是件蔥綠的小棉襖,下卻是條茄紫的西服。脖子上繫著條彩花圍巾,猛一出現,真像個京戲裡的花旦!不過,不管如萍是怎樣地靦腆無能,卻是這個家庭裡我唯一不討厭的人,因爲有雪姨們所缺的一點東西——善良。再加上,是這個家庭裡唯一對我沒有敵意或輕視的人。看見了我,對我笑了笑,又有點畏地看了爸一眼,彷彿爸會罵似的。然後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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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們都在這裡!”又對我微笑著說,“我不知道你來了,我在後面睡覺,天真冷……怎麼,依萍,你還穿子嗎?要我就不行,太冷。”在我邊坐了下來,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的手正好按在我溼了的子上,立即驚異地了起來:“你的子溼了,到裡面去換一條我的吧!”

“不用了!我就要回去了!”我說。

蓓蓓搖著尾走了過來,用它的頭著我的,我它,它立刻把兩隻前爪放在我的膝上,它的太長了,以至於眼睛都被所遮住了。它從中間,用那對烏黑的眼珠著我,我拂開它眼前的著那骨碌碌轉著的黑眼珠,我多也有這樣一條可的小狗!?

“蓓蓓,過來!”

雪姨喊了一聲,小狗馬上跳下我的膝頭,走到雪姨的邊去。雪姨用手著它的,一面低低地,像是無意似的說:

“看!才洗過澡,又了一泥!”

了雪姨一眼,心中浮起一輕蔑的緒,這個人只會用這種明顯而不深刻的句子來諷刺我,事實上,使我的傷害遠比所暴淺來得正是那種最淺薄最小氣的人,我沒有說話。爸在沙發椅中,安閒地吸著菸斗,煙霧不斷地從他那大鼻孔裡噴出來,他的鼻子而直,正正地放在臉中間。據說爸在年輕時是非常漂亮的,現在,他的臉變長了,眉和頭髮都已花白,但這仍然沒有減他的威嚴。他的皮是黑褐的,當年在東北,像他這樣的人並不多,因此,這爲他的標誌,一般人都稱他作“黑豹陸振華”。那時他正是不可一世的風雲人,一個大軍閥,提起黑豹陸振華,可以使許多人聞名喪膽。可是,現在“黑豹”老了,往日的威風和權勢都已過去,他也只能坐在沙發中吸吸菸鬥了。但,他的仍然是黑褐的,年老沒有改變他的,也沒有改變他暴躁易怒的脾氣,我常想,如果現在讓他重上戰場的話,或者他也能和年輕時一樣驍勇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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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沙發裡,臉對著我和如萍,我下意識地覺得,他正在暗中打量著我,似乎要在我上搜尋著什麼。我有些不安,因爲我正在考慮如何向他開口要錢,這是我到這兒來的唯一原因。

“爸,”我終於開口了,“媽要我來問問,這個月的錢是不是可以拿了?還有房租,我們已經欠了兩個月。”

爸從瞇著的眼睛裡著我,兩道低而濃的眉微微地蹙了一下,邊掠過一抹冷冷的微笑,好像在嘲笑什麼。不過,只一剎那間,這抹微笑就消失了,沒有等我說完,他回過頭去對雪姨說:“雪琴,們的錢是不是準備好了?”接著,他又轉過頭來看著我,眼睛張大了,眼銳利地盯在我的臉上說:“我想,假如不是爲了拿錢,你大概也不會到這兒來的吧?”

我咬了咬脣,沉默地看了爸一眼,心裡十分氣憤,他希什麼呢?我和他的關係,除了金錢之外,又還剩下什麼呢?當然除非爲了拿錢,我是不會來的,也沒有人會歡迎我來的,而這種局面,難道是我造的嗎?他憑什麼問我這句話呢?他又有什麼資格問我這句話呢?雪姨報著角,似笑非笑地看看我,對如萍說:

“如萍,去把我屜裡那八百塊錢拿來!”

如萍站起來,到裡面去拿錢了。我卻吃了一驚,八百塊!這和我們需要的相差得太遠了!

“哦,爸,”我急急地說,“我們該了兩個月房租,是無論如何不能再拖了,而且,我們也需要制一點冬,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又快過曆年了,媽只有一件幾年前做的絨袍子,每天都凍得鼻子紅紅的,我……我也急需添置一些服……如果爸不太困難的話,最好能多給我們一點!”我一口氣說著,爲我自己乞求的聲調而臉紅。

“你想要多呢?”爸瞇著眼睛問。

“兩千五百塊!”我鼓足勇氣說,事實上,我從沒有向爸一口氣要求過這麼多。

“依萍,你大概有男朋友了吧?”雪姨突然進來說,仍然抿著角,微微地含著笑。

我愣了一下,一時實在無法明白是什麼意思。輕輕地笑了聲說:

“有了男朋友,也就起漂亮來了,像如萍呀,一年到頭穿著那件破棉襖,也沒有說一聲要再做一件。本來,這年頭添件服也不簡單,當家的就有當家的苦。這兒不像你媽,只有你一個兒,手上又有那麼點己錢,怎麼打扮你就怎麼打扮你,這裡有四個孩子呢!如萍年

紀大一點,只好吃點虧,就沒服穿了,好在沒男朋友,也不在乎,我們如萍就是這麼好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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