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羅很快就後悔了。

從天牢頂層一路下行，耳邊無時無刻都能聽到囚犯的哀嚎息，目所及，一片的鮮淋漓，各種刑充斥了刑房，腳下每一地方彷彿都曾被鮮浸染，每一個角落都似有著一雙雙惡毒的眼神盯視著。

故老相傳，在那九地幽司之中有著十八層地獄，拔舌、蒸籠、銅柱、刀山、油鍋……凡地獄之小鬼，無不儘折磨，日夜哀嚎，永劫不得超生。

這東廠天牢就是人間的地獄。

雲羅隻覺得骨悚然，背心寒意森森，每一步挪都重若千鈞，最初還強撐著‘骨氣’，等下了二三層後，就再顧不得丟臉與否了。

低垂著腦袋，雙手死死挽住王手臂，像樹袋熊般了上來，近乎是被王提著走路。

伴隨著“嗒嗒”的腳步聲，一行四人迅速下到了第九層，至於其他廠衛番子卻是不得跟隨，被曹正淳下令在外守候。

天牢九層已然深地底十數丈，其冇有一點燭火，也冇有了慘嚎哀鳴聲，死寂而幽暗，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儼然一片被世人忘之地。

這裡是朝廷關押武林頂尖高手的地方，除了看管嚴之外，四壁都灌注了銅漿鐵水，深地底，乃是真真切切的銅牆鐵壁。

即使這是擁有超凡力量的武俠世界，遠非同一時期的曆史世界所能相提並論，但要造出這樣一座天牢所耗費的人力力，亦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嗤啦！

曹正淳點燃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線迅疾擴散出去，綽綽可見偌大的空間有著數十間監牢，絕大多數都是空著的，唯有十數監牢有著一道道模糊的人影。

當然，這種模糊僅是相對雲羅，皇帝而言，如曹正淳這一級數的高手，五十年修的天罡子功深湛純，已達到了常人不可思議的層次，縱然境界上有所不及，但隻論戰力的話，一般的武學大宗師也未見得能勝得過他。

虛室生白對於曹正淳來說，隻是等閒事耳。

曹正淳目環顧，掃視著天牢每一道影，這些被囚起來的頂尖高手皆被挑斷了手筋腳筋，除此之外，他們的四肢也纏繞著一條條如臂膀的鋼鎖鏈，其中有幾人更被穿了琵琶骨，形容淒慘，氣息萎靡已極。

“聖上，那古三通……？”曹正淳看了一遍，冇有發現這一趟的目標。

嘩啦！嘩啦啦！

聽到了曹正淳的聲音，左側一監牢鋼鎖鏈撞擊作響，隨即傳出一把嘶啞難聽的聲音，宛似怪梟夜鳴：“曹老狗，你還冇有死啊！”

雲羅轉頭去，頓時驚得花容失，踉蹌跌退數步。

在濃重影籠罩下，出現的是個軀乾短小，長不過三尺，頭大如鬥，麵龐青紫發黑，眼白凸出，說不清究竟是人還是鬼一樣的人影。

“曹正淳，他……這是什麼怪？”雲羅驚聲道。

“怪！郡主這個稱呼倒是用得恰到好，此人乃是天生的怪胎，昔日江湖人稱‘鬼子’，一鬼影魔功變幻莫測，輕功更是堪稱舉世無雙，為了抓到他，我手下的東廠，錦衛銳儘出，折損近兩百名好手，才勉力將他擒下。”

曹正淳瞥了鬼子一眼，麵上含笑。

“曹老狗，若不是你收買了老夫門下的叛徒，暗算老夫，就憑你手下那些酒囊飯袋，也配抓得住老夫？”鬼子聲音裡著無儘的怨氣。

“王敗寇，勝就是勝，敗就是敗，鬼子你也是一代高手，現在又何必作此犬吠之狀，不要讓本督主瞧不起你。”

曹正淳不不慢道。

王負手而立，掃了一眼曹正淳。

這話曹正淳還真有資格去說，起碼當他敗在朱鐵膽手上時，冇作出什麼乞憐告饒的醜態，立即以最後殘存的功力震碎心脈而死，不失為一代梟雄人。

“鬼子？”雲羅稍微穩定心緒，接著作為武癡的一麵就顯現了出來，手按劍鞘道：“這裡的犯人武功都很厲害嗎？”

“若冇有頂尖的功夫，也冇資格被關押在這裡。”

曹正淳嗬嗬輕笑，屈指算道：“這天牢九層自建立以來，迄今已有八十六年，其間總共關押了一百三十六人，無一不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頂尖高手。現在這一層中還剩下十三人，其中以四個人最是難纏。”

雲羅好奇道：“那四個人？”

“這第一人嘛，當然非鬼子莫屬，他的武功在這十三人中至多排得上中等，但他的輕功之高卻委實稱得上一句六十年來第一人。”曹正淳語氣中不無讚歎。

鬼子冷哼一聲，此時卻是閉目不語了。

“曹老狗，你放屁！”一把帶有金鐵鏗鏘之聲，偏又顯現出幾分虛浮無力的嗓音橫進來，冷叱道：“就憑他鬼子也配稱六十年來第一，我聖教天魅的輕功豈會弱於他這怪胎？”

雲羅幾人聞聲，都將目投了過去。

說話者骨瘦如柴，髮乾枯，冇有毫澤，兩條鋼鑄就的長鉤將他琵琶骨橫穿而過，但他卻像是麻木了一般，麵上冇有毫痛楚，唯有雙目閃間還著幾分兇戾。

“哦！我道是誰，原來是白骨老兒，你這魔頭命倒是得很，這樣都還冇死。”曹正淳像是才發現此人一般，語氣裡卻無毫驚異地說道：“這人乃是魔教十大天魔之中的白骨天魔，據聞他的白骨煉魔法修到大之後，刀槍不，堅如磐石，這世上幾乎冇有任何力量能夠將之摧毀，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問話的是雲羅。

曹正淳輕輕歎息：“可惜他還冇將魔功練就栽在了朱鐵膽的手上，否則本督主倒真想以我的天罡子功會一會他的白骨煉魔，嘿！”

曹正淳五十年練就的天罡子功孕養一口純罡氣，早將他的殼千錘百鍊，打磨得鐵板一塊，堅不可摧，更有天罡護，也是同樣的水火不侵，刀槍不。

“他竟然是皇叔抓住的？”雲羅卻隻注意到曹正淳第一句話。

“朱鐵膽！朱鐵膽！可惡啊！”

聽到朱鐵膽三字，白骨天魔整個人都狂躁了起來，眼中有著不甘，也隻有他自己清楚，當初他在朱無視手上敗得有多慘，他費儘了渾解數，卻由始自終都冇將朱無視的真本事出來。

這時王緩步上前，眸清幽，注視著那白骨天魔。

白骨天魔頓生骨悚然之，彷彿他的一切念頭與在這道目下都無所遁形，不大道：“小子，你看什麼？”

王全然不作理會，他也就是興之所至，想要瞧瞧這所謂的白骨煉魔法究竟有何奇異，這才以氣機察。

目之所及，白骨天魔功法的一切奧妙儘數被他悉，這法門倒也不能說稀鬆尋常，若王還於武學宗師甚至大宗師層次，此法都能讓他有所進益。

隻是對現在的他而言太過於淺薄陋了，若是他仍於至道圓滿無缺的狀態，隨手便能創造出十七八種不遜白骨煉魔的煉法門。

“小子，曹老狗你‘聖上’，莫非老皇帝已經死了？你登基幾載了？這天牢終年不見天日，本座都不知自己究竟被關了多久了。”

從白骨天魔對麵的囚牢中傳出一道清淡的嗓音，說話者席地而坐，安穩如山，雖然衫破爛，渾臟，卻有一種寵辱不驚的氣度，隻是臉龐狹而長，慘白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