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我師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太著急?什麼事太著急了?」
我鼓了鼓勇氣,又說「我爸說,你教我的這種方式,是揠苗助長,我爸還說了,強扭的瓜不甜。」
師父愣了一下,接著就笑了「你爸說?這是你爸說的嗎?熊孩子,上沒長,先學會說瞎話了。」說著說著,老柴頭的表又變得嚴肅起來「抄道德經去,十遍!」
在過去,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和師父頂的,可那段時間的強式授業,真的讓我有些扛不住了,我當時很倔強地和師父對視著,聲音很小地說「揠苗助長。」
我聲音雖然小,可院子裡也沒有其他人,這聲音傳到我師父耳朵裡,是非常清晰的。
我師父當場就瞪起了眼「你懂什麼!你現在不好好地練,來年我帶你回寄魂莊種棺的時候,你就,就……」
師父瞪著我,過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把話說完,隻是重重地嘆了口氣,就回了屋子。
從這件事之後,師父對我的要求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嚴格起來,我的力也變得更大了。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整整兩年,八歲到十歲這段時間裡,我師父幾乎想將守正一脈的所有訣和法全都教授給我。可因為學得東西太多,大多數我隻能做到一知半解,有些甚至連一知半解都說不上,全是靠死記背才勉強記住。
直到97年二月前後,師父說有事要去趟北京,臨走前,囑咐我每天背誦三訣、道德經,晨練也不能落下。
師父這一走,就是整整半年,在這期間,我爸媽代替師父監督我每日的功課,學校的功課和師父佈置的功課都要監督,所以即便是在這半年中,我也沒有比平時輕鬆多。
我師父走後的第五個月,正趕上香港回歸,也就是在那年七月份的月底,我們家來了一個回祖籍投資的港商。
那天下午我放學回到家的時候,就看見老家屬院的巷子口聽著一輛黑的轎車,我這兩年跟著師父和馮師兄,也算是見過點世麵了,可這輛車,卻是我平生第一見的豪車。
其實我到現在對車這東西也沒什麼瞭解,可那輛車,一看就知道是豪車,因為它是加長的,車頭又寬又大,在車頭的頂端還立著一個小天使的金雕像。
而且那輛車的車牌也和別的車不一樣,別的車牌大多都是藍底白字,而這輛車的車牌,卻是黑底白字的,這樣的車牌和黑亮的車搭配在一起,看起來特別的和諧。
當時我就想,難道是我師父回來了,不回來了,還弄回來這麼一輛特別的轎車。可再想想又不對,以我師父那種深淺出的格,他絕對不會弄一輛這麼惹眼的車回來。
帶著滿心的疑問,我回到了家,剛一進院子,就聽見屋子裡有人在說話。
說話的人不是我爸,他說話的時候帶著一腔很濃重的南方口音「我己是來看一看嘛,哎呀,大嘎都係盆友,左大哥就不要這麼勞師眾啦。」
之前忘了提,我豫鹹一脈的趙師伯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南方口音,不過若論普通話,卻比屋裡的人標準太多了。我趙師伯雖然帶點口音,可絕對不會把隻是說己是,把大家說大嘎,更不至於把朋友說盆友。
不過屋裡的人口音雖然很重,可他的聲音裡,卻有一種讓人很難拒絕的熱忱。
進屋以後,我就看見我爸正坐在沙發上,和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有說有笑的。
起初在外麵的時候,我還以為說話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可這時才發現,他是個青年。他長得非常白凈,五中,不管是眉眼還是鼻口,都很緻。這樣的五配上介於國字臉和鵝蛋臉之間的臉型,頓時彰顯出一種罕見的帥氣,而在這份帥氣中,還有一分男特有的雄魅力。
他看到我進來,就笑著問我爸「這係你兒子啊?」
我爸很自豪地點點頭「我兒子,過了重節就十歲了。」
年輕人瞪大眼睛看著我「哇,還不到戲歲啊,你兒子長得好大隻。」一邊說著,他又朝我走過來,從自己手腕上擼下一串手鏈,是塞到我手裡,還笑著對我說「第一次見麵,叔叔乃,也沒準備禮,這串沉香珠子,也不急幾過錢,你拿去啦,不要嫌棄。」
我爸也趕站起來,從我手裡搶過那串沉香手鏈,又塞給年輕人「不行不行,怎麼能收您的東西呢,不行不行,你拿回去,拿回去吧。」
年輕人跟我爸推搡了一會,咧了咧說「左大哥,你不要客氣嘛。我們大嘎都係盆友啦,你這麼見外,以後我有什麼事,也不好一息找你啊。無客氣,哦,不要客氣啊。」
我爸終究不是個善於和人打道的人,兩人互相推諉了幾次之後,我爸還是讓我收起了沉香手鏈。
晚上,我媽炒了很多菜,當時我們家的況可以說是一窮二白了,就是晚上炒菜用的牛羊,也是我媽到我師父家拿的。
師父臨走前把家裡鑰匙和一些陷進留給了我媽,讓我媽定期採購牛羊,存進師父家的冰箱裡。如果家裡來了客人,可以拿一些來用,當然,這些牛羊,大多是留著給我養用的。
雖然這些年相下來,師父早已經了我們家的一份子,可我媽說了,這些算是從老柴頭那借的,以後要還,就算不還,等以後家境好了,還要想別的辦法報答老柴頭的。
那時候的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可我爸我媽卻從來沒放棄過希,在他們眼裡隻要安下子踏踏實實地乾,以後的日子,終究會好過起來的。
而港商的到來,對於我爸媽來說,興許也意味著我們家的苦日子,就要到頭了。
吃飯的時候,我爸和那個港商聊了很多,我才知道港商名羅有方,和我一樣,名字裡也帶著一個「有」字。不過他這個名字,卻是和寄魂莊沒有一點關係的,據他自己說,他們家到了他這一代,本來應該是「平」字輩,可他父親總覺得這個字平平淡淡,似乎也意味著名字裡帶著這樣一個字,以後的生意也不會有太大的起。
後來他父親想了很久,才給他起了羅有方這樣一個名字,希他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都能想到化解的辦法。
他說,他的父親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但他爺爺的祖籍卻在我們那個小縣城,他爺爺去世的時候,心裡最懷唸的,就是自己老家的那口井,還有那片養育過祖祖輩輩的黃土地。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香港一回歸,他就父親的囑託,回到家鄉來投資。
而這一次他回來,恰好和我爸所在的廠子有一些業務上的聯絡,加上我爸那時候管著廠裡的財務,這一來二去,羅有方就和我爸絡了起來。
在那個年代,地的經濟狀況和香港是無法相比的,港商到地來投資,也算是一件比較稀罕的事。當時廠裡的廠長可是拿羅有方當財神爺供著,今天羅有方說要來我家看看的時候,我爸本來是拒絕的,不是不想招待人家,而是我們家當時的況,對於羅有方這樣的富豪來說,的確可以算得上窮酸了。
可耐不住廠長讓我爸好好招待,我爸纔有些不願地帶著羅有方來到了我們家。
一頓飯吃下來,我發現羅有方雖然說話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很熱忱,可骨子裡,卻是一個非常謙遜的人,很多財務上的事,他都很虛心地請教我爸,完全沒有我想像中的那種張揚。
在當時的我看來,富人一定都是特別張揚、特別眼中無人的。可見過羅有方之後我才知道,其實真正價億萬的富豪,在很多方麵,比別人更加謙虛。他們那一賺錢的本事,也往往來自於這樣的謙遜。
當然,這也僅僅是我對羅有方最初的印象。
那天晚上,羅有方喝多了,他喝酒的時候和我爸不一樣,我爸喝白酒的時候,隻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喝,可羅有方喝酒,是一杯一杯,白開水似地朝灌酒。看他喝酒的樣子,我都懷疑他本覺不到白酒的辛辣。
剛開始我們都以為羅有方特別能喝,也沒擋著他,相反我爸還時不時地勸他多喝兩杯。可小一斤酒下肚,羅有方就不行了,子一,差點鑽到桌子底下去。
那天晚上羅有方差點把自己的胃都給吐出來,後來我爸喂他喝水,那水剛喝下去,他就「嘔」得一聲,連酒帶水全吐了出來。
羅有方眼看著是走不了了,我爸媽就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他,和我在北屋的小床上將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我上學的時候,我爸也沒上班,就在家裡陪著羅有方。
中午我放學回家的時候,羅有方已經走了,聽我爸說,羅有方走得很急,好像是香港那邊有點事,急著招他回去。
從這之後的很長時間,我都沒再見過羅有方,可之後發生的一些事,卻都和他有關。
羅有方走後不久,北實小就變了校,南實小擴建,所有年級都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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