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珍珍說這話的當口，李珉剛好從傅蘭芽主僕的帳中出來，聽得此話，訝異地停步。

平大哥跟鄧小姐有過婚約的事，不止他和陳爾升知道，其餘錦衛的同僚，都多多曾聽過見過風聲。

爲免引起平大哥不快，他們平日甚在平大哥面前說起鄧家之事，此事衆同僚皆有默契，不知葉珍珍好端端地提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做甚。

他面複雜地看著葉珍珍。

茫然地回他，似乎渾然不知自己說錯了話。

對視了片刻，李珉愈發覺得怪異，葉珍珍一向機警過人，有行差踏錯的時候。

但自從在金陵萬梅山莊執行任務後，不知何故，行事突然變得沒有規矩起來。

他約覺得此事恐怕跟平大哥有關，目微沉，便要開口，不料林惟安忽然走過來道：“平大人有要事要代，讓你們從速過去。”

李珉怔了下，戒備地再看一眼葉珍珍，就見已收回視線，繼續老老實實用匕首割吃，並無起的打算。

看樣子，總算沒忘記平大人不準參與錦衛要務的吩咐。

按照平大人定下來的規矩，他和陳爾昇平日至有一個要留在傅小姐邊，於是衝陳爾升對了個眼，隨後轉過，跟其餘同僚去尋平煜。

葉珍珍吃了一會，總覺得對面有兩道目不時落在上，擾得無法心無旁騖地進食。

擡眼，卻見陳爾升一聲不吭烤，分外專注地盯著篝火，彷彿從未曾將目投向過。

防備心頓起，乾笑了兩聲，正要找了別的話跟陳爾升來說，就聽帳忽然傳來一聲短促的咳嗽。

從聲音上來判斷，似乎是傅蘭芽邊的那位林嬤嬤。

關鍵是，這咳嗽聲分明著幾分勉強，似是有意爲之。

傅蘭芽則依舊悄無聲息。

剛纔主僕間偶爾能聽到的談聲已經不復可聞。

琢磨著其中的微妙變化，裡原本毫無滋味的野豬突然變得味起來。

——

傅蘭芽將晚上要換的裳從包袱裡取出，遞給林嬤嬤。

林嬤嬤接過後，悶聲不吭地整理，目閃閃，藏不住憂。

就知道，似平大人這般歲數的世家子弟，要麼早已定了親，要麼房中有了人，怎會到二十出頭還是一條呢。

可惡的是，上回在金陵，平大人哄得小姐失給了他，如今小姐毫無依傍，若是進京後平大人只肯許給小姐妾的名分，小姐該如何是好。

傅蘭芽自然知道林嬤嬤爲著什麼在發愁。

葉珍珍聲音不小，剛纔那番話，就算想不聽見都難。

心裡多是不痛快的，更多的是瞭然。

若是個天真爛漫的閨閣子說出那話，勉強可視作心直口快，可錦衛是什麼地方，葉珍珍既能在錦衛任職，早該學會了謹言慎行。

一哂，若無其事將今日要換的一套裡取出，輕輕放至氈毯上

作不急不緩，平靜依舊。

可心卻再也無法像剛纔那般毫無波瀾。

細想起來，平煜……的確從未跟說起過從前的事。

他是否訂過親，如今房中是否有姬妾，跟鄧文瑩究竟有什麼淵源。以及，跟這個葉珍珍又到底怎麼回事……一概不知。

並非不信任平煜的爲人，只是他爲西平侯的子、錦衛的都指揮使，眼下又已二十出頭，就不信他從未議過親。

記得在金陵時，平煜因爲一方鮫帕曾氣勢洶洶質問過。

此人當真可恨。

爲著一個陸子謙，前前後後不知在面前擺過多回臉。

他自己的事，卻隻字不提……

說來說去，其實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平煜年輕有爲，又無病無疾的，過去二十一年，難道就不曾有過旁的子。

尤其是他那麼熱衷牀笫之事。

……

想起那日在和夜營時他厚無恥的舉，臉紅得發燙。

暗忖，今夜在此紮營，並不急於趕路，與其一個人在此胡猜疑，何不索一問。

計議一番，擡眸向若有所思看著的林嬤嬤，努力平復了心緒，含笑開口道：“嬤嬤……”

——

平煜等人在帳中議事。

離旋翰河日近，擺在衆人眼前的要務，除了要儘快找到那座神的古廟，更需隨時防備王令及坦布所率的大軍前來圍剿。

人人臉上都分外凝重。

陸子謙得來的路線圖攤在桌上，兩塊坦兒珠正好放在手邊，可惜那圖畫得太略，坦兒珠上的圖案又太過晦，幾人研究了一番，看不出個子醜寅卯。

平煜將兩塊坦兒珠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忽然起，轉走到帳前的北元地圖，皺眉細看。

在他的記憶裡，那古廟大約出現在旋翰河的下游，不遠便是託托木爾山，若繼續前行，不出三日便可找到古廟所在的地方。

只是不知古廟外頭到底設的何陣，竟做得那般妙，能將這古廟藏上百年之久。

五年前他隨軍夜行時，無意中闖那古廟，事後回想，他們在廟中夜宿時，那人極有可能也在廟中，不過是忌憚軍隊人數衆多，對方無法殺人滅口罷了。

他至今未想明白，當時那人究竟是誰。

如果不是王令……還有誰知道坦兒珠的起源地就在那座古廟中。

正想得出神，李攸開口了，“照你們看，布日古德爲何這般執著於坦兒珠。”

見衆人他，李攸笑了笑，再次開口：“我跟平煜一樣，對王令那套騙人的鬼話一概不信。起初，見這東西需得五塊湊在一，以爲所謂的坦兒珠不過是把寶庫的鑰匙，或跟北元寶藏有關……

“可王令這兩年仗著皇上的寵信，早不知蒐羅了多奇珍異寶，照我說，他委實犯不著爲了一寶藏，用這麼多的人力力。

“尤其圍困土木堡本是大好的逆機會，可是一聽說平煜來了旋翰河，他竟不惜放過率軍趕來北元，可見在王令心中，坦兒珠的地位有多重，竟毫不輸逆。而這世間，能讓人如此苦苦追求之，除了財寶、權勢，剩下的幾樣，統統遙不可及，照各位看來，會不會那個起死復生的傳說是真的？

榮將軍搖頭道：“可惜啊，如今咱們只知道王令本名布日古德，對他在北元時究竟是什麼份，曾做過何事，一無所知。可是，王令既能跟坦布外勾結，極有可能出自北元的瓦剌部落。”

平煜點頭，道：“自元亡後，蒙古早已分崩離析，三大部落數鬥不休，因勢均力敵，本是彼此制衡，無暇來擾我朝邊境，可是就在幾年前，瓦剌竟突然興盛起來，巧的是，那時是王令在太子邊得勢之時。而等太子登基後，瓦剌的大汗坦布更是在短短兩年橫掃其餘部落，怎麼看都像有大量錢銀做後盾——

正說著，李珉忽然進來，徑直走到平煜邊，耳語道：“林嬤嬤突然間咳嗽不止，似是路上了寒，傅小姐說，的藥丸用完了，託我前來向平大人討些藥。”

平煜起先聽見是林嬤嬤生病，並不如何掛心，正要吩咐李珉領軍中大夫隔簾給林嬤嬤瞧瞧，忽然聽見後一句話，心中一。

頃，只淡淡道：“知道了。帳中有些治傷寒的藥，就放在幾上，你取了後，這就給林嬤嬤送去。”

平焃坐於一旁，仔細留意這邊的靜，見李珉走後，三弟顯見得心不在焉起來，心知方纔李珉前來彙報之事，不了跟傅蘭芽有關。

遙想這一路，傅蘭芽默默無聞隨軍跋涉，無論紮營或是趕路，從未過一句累，更不曾纏磨過三弟，就見此心委實可貴。

三弟更是難得。

爲著顧全傅蘭芽的名聲，這二十日，竟一回都未去看過傅小姐。

他不是不知道初嘗□□是什麼滋味，論起三弟這忍的功夫，當真有人能及。

三弟越是如此，傅蘭芽在三弟心中的份量越可見一斑

若是能順利除去王令，平安回京，恐怕不出幾日，三弟便會向父母提出迎娶傅蘭芽之事。

也許就在年底，平家便要辦喜事了。

這般想著，他這些時日因著天下瀕臨危亡而分外沉重的心緒竟忪快了幾分。

果不出所料，片刻後，三弟便起，只說錦衛有些事要安排，便匆匆出了帳。

——

平煜出了帳後，並未徑直去尋傅蘭芽，而是回到帳中，令人去尋李珉。

傅蘭芽從未給他遞過話，今夜既假借林嬤嬤生病來尋他，定有什麼必須要見他的理由，不得做些安排，掩人耳目去見他。

說起來，兩人也有二十日未見了，在等李珉等人前來的功夫，他了裳，用水了，裡裡外外都換了乾淨裳，忙了好一晌，這才消停。

可是，在繫腰封的時候，他心頭掠過一疑……找他究竟爲著什麼事呢。

等了一會，李珉仍未過來，他按耐不住，正要出帳，陳爾升忽然進來了。

平煜納悶，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你爲何在此？李珉呢。”

“給林嬤嬤送藥去了。”

說罷，見平煜心不在焉地朝傅蘭芽所在的帳篷顧盼，本想說些什麼，想了想，又默然下來，

平煜正滿腦子算計如何能順利進傅蘭芽的帳篷，忽然瞥見陳爾升眼裡竟有同之，不由眉頭一皺，暗忖，這小子什麼眼神。

忍不住呵斥道：“你那樣看我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寫了一天都只寫了七千，抱歉今天沒有三更了。一會就把紅包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