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對朝廷勢力分配並不怎麼上心,更不清楚魏王與傅家的關係到底如何。反正現在,小皇帝是他的親侄子，傅太后是他的親嫂子,這是擺明了的事。見瞞不過去了，便把那件事簡單說了一遍。說完,見他已經面如霾,宛如山雨來之前，雲佈。

方纔提到那天紫閣裡傅宛平竟也意外現時，他立刻便明白了過來。

百味堂季家,不過區區商戶人家，充其量或許可以控那些藥材商背約,但倘若背後沒人借力,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指使藥房那幫閹人也這樣公然指鹿爲馬。唯一的可能，就是背後有傅宛平在推力。

至於爲什麼不顧自己份，竟暗中做出這樣的事……

蕭瑯長長呼吸了口氣，極力下心中油然而起的怒意。

“殿下，你怎麼了？”

他知道了這事後，應該會生氣，這在繡春的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反應會這麼大。有些驚訝，便又補了一句：“已經沒事了，你不必多想。”

蕭瑯面上寒意更重，目轉向還安靜坐在自己側的繡春，凝視片刻，怒意終於漸漸消去，心中卻又涌出了濃重的愧疚和自責，更有幾分後怕。

他想起了小半年前，自己離京時的景。

那會兒，他知道自己就要離京，便鼓起勇氣給去了封信，結果被澆了一頭涼水，心中雖難過，卻終究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事。那天一早，他出了上京的西城門，最後回一眼所在的方向，默默轉頭西去。

走之前，他把朝堂之事付給了歐善，也安排了人留意讓他覺得不放心的人。什麼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傅宛平執念竟會如此之深，不惜以一國太后之尊，恃強欺民。倘若不是足夠擔當，以自己的一副弱肩膀撐住頹勢，最後用這樣的方式力挽狂瀾，等自己回去後，已經變了什麼樣？

當日孤立無援，面對威，最後刀自證的時候，除了決然，更多的，還是無奈吧？

他下心中的疼意，把的手握得更，緩緩地道：“這件事，我知道和傅宛平不了干係。你家和季家的相爭之事，我從前也略有耳聞。倘若各自出於公平手段，無論你兩家誰輸誰贏，我絕不會手。但是季家想借傅家人來打……”他頓了下，語調驟然轉爲冰冷，“他有人，你也有我替你撐腰！你是我的人！無論是誰，敢你，就是與我蕭瑯爲敵。”

繡春不有些。

再強幹的人，見到一個男人用這樣的態度來表明他對自己的重視和呵護，心裡又豈會無波？更何況，還是自己心儀的男人。可是他說“你是我的人”的時候，那種語氣怎麼和他侄兒蕭羚兒如出一轍？

繡春忍不住，一下又笑了出來。見他著自己似乎有些不解，自然不會告訴他真相，只忍住了笑，皺眉，嘆了口氣，“殿下，你既然提到了，我也就說一下。我自問並沒得罪過傅太后，爲什麼一直對我都頗有敵意？”

再嘆一聲，“我百思不解。倘若說，單單因爲季家與我陳家的相爭而導致這樣，我總覺得不大可能。只是別的緣由，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蕭瑯見一雙眼睛向自己，充滿了疑和苦惱，心裡發虛，咯噔跳了一下。

怎麼辦，該不該告訴自己年時的那段過往？若是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難得終於肯對自己出這樣的態了，要是讓知道了，萬一惱了，自己現在這個這個樣子，想下牀追都是個問題。

但是紙包不住火。現在這個機會不說，萬一以後哪天被自己曉得了，會不會覺得他在刻意欺瞞而變得更生氣？的格，他現在多也有些瞭解了。要是真生起氣來，恐怕到時候，自己就算下跪求饒也不頂用。

“繡春，”他張地著，終於吞吞吐吐地道，“要是……這事跟我也有關係，你會不會生氣？”

繡春剛纔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沉默了半晌，最後竟然冒出這麼一句，大是詫異，驚訝地著他，“你說什麼呢？怎麼和你有關係？”

蕭瑯一咬牙，終於道：“傅宛平……就是現在的傅太后，……和我從前……”

他說不下去了，停了下來著，臉漲得有些紅。

繡春立刻明白了，驚詫難以言表，睜大了眼，一臉駭異地著他。

“是你的皇嫂，你竟然……和私通過？”

低了聲，一字一字地道。

蕭瑯嚇了一跳，沒想到的思維一下竟往這上頭跳了，忙否認：“沒。你別說話！嫁給我皇兄後，我就到了這裡，對一直以禮相待！”

繡春眼睛瞪得更大了，“好啊！那就是青梅竹馬，有緣無分，你還爲失意走天涯？我明白了！怪不得一開始，就對我帶了敵意。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忽地從榻沿上站了起來，轉就要走。

蕭瑯急得不行。

早知道就繼續瞞著了。本來早淡掉了的年事，被這麼一說，好像真的嚴重。他後悔死了，沒事那麼老實做什麼？眼見扭就要走，什麼也顧不得了，一手撐著，翻坐了起來，另手過來便抓住了的手。

繡春回頭，看見他撐著子要翻下來的樣子，一雙柳眉倒豎，怒道：“你想幹什麼？你給我躺回去！”

蕭瑯抓抓得更，仰臉著，“你不回來，我就下來追你！我說到做到！大不了不要這條了！”

繡春繼續瞪著他，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殿下忽然放開了的手，撐著臂膀慢慢躺了回去，眉頭皺，裡噝噝了個不停，一臉的痛苦之，“疼……好難……”

繡春哼了聲，鄙夷地道：“你就可勁地裝吧。”

魏王殿下躺在枕上，凝視著，手擡了起來，指了下心口現在正在怦怦跳的那塊拳頭大地方，輕聲道：“我這裡疼。是真的。沒騙你。”

繡春兩邊胳膊冒出一陣皮疙瘩。

魏王殿下，你太麻了！

這要是換別的男人對這樣，鐵定先平胳膊上冒出的一粒粒皮疙瘩，然後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讓他一個人作個夠。可是換是這位，的兩竟像被定住了似的，竟挪不腳步。

他彷彿看出了的左右搖擺，繼續朝出個花見花開的笑容，聲道：“繡春，我知道跟你說了，你就會生氣。但我還是說了，因爲我覺得不該瞞著你。你回來好不好？你聽我解釋。”

他朝出了手，停留在半空等待。

咬著脣，再與他對峙片刻，終於在他的一張笑臉之前，慢慢挪了回來，心不甘不願地坐了回去，冷冰冰地道：“你們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蕭瑯一把握住了的手，稍用力一拉，便被他帶著撲到了榻上。要起，卻被他的手牢牢按住不放，兩人無聲地糾纏了一會兒，終究是醫生沒強過病人，怕不小心會弄到他的傷，漸漸了下來，頭枕在了他一邊的臂彎之上。

擡眼，正對上他的臉。兩張臉龐隔得這麼近，甚至彷彿能覺到對方皮散發出來的舒適溫度。

“繡春……”

殿下一手摟住肩膀，另隻手的指尖輕輕過的臉頰，凝視著，低聲道：“我和從小就認識，你剛纔說青梅竹馬，也可以這麼說。後來，要是願意嫁給我的話，我也就會娶……”

他覺到又掙扎起來，一笑，將摟得更，安孩子般地輕輕拍後背。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牽腸掛肚地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滋味。因爲一起長大，對我一直也很好，所以到了快娶親的年紀時，我便覺得我娶也好，理所當然。但是後來，改了主意，了宮，了我的皇嫂。當時正好邊境不定，我便也離開了上京到了這裡。就是這樣。沒你想象得那麼複雜。”

他懷裡的子終於安靜了下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再次笑了起來，眼睛微微閃亮，牽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心口。“是真的。要是有半句撒謊，下次上戰場的時候，就讓我再……”

一下手按住了他的。盯了他半晌，終於翹了下，“算了！懶得聽你扯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破事！反正以後我就賴定了你，有事你替我撐著。我可不想三天兩頭用刀割自己玩！”

殿下被這麼按住，再來這樣一句半是嗔怪半是撒的話，整個人一下飄飄然了，隨之，終於也徹底鬆了口氣。

他喜歡的孩兒，現在就這樣溫順地躺在他的邊，以他的臂膀爲枕，還有什麼比這更人心滿意足？

他反握住的手，輕輕親了下的手心，聲道：“還疼嗎？”

繡春點頭，嗯了一聲：“還疼呢！要你賠。”

殿下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把摟得更了。

他會陪的，用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