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嘆息一聲，神裡充滿悲涼之意，“季家倘若沒有太后在背後撐腰，也不可能把咱們所有的供貨渠道都這樣給截斷。民不與鬥，這是咱們陳家的一道坎。倘若過不去，金藥堂這個招牌沒了倒沒什麼，我怕還會牽累到你……黃興藥行，你代我去也行。只我料想應沒什麼用。季天鵬前次的提親，爺爺早就已經人回絕了。想來便是如此，他才藉機弄出了這事，等的就是咱們低頭。倘若萬不得已，爺爺過兩天去找他吧。用金藥譜來換咱們陳家滿門的平安，也值了。”

繡春記得清清楚楚，就在去年剛到陳家，出了紫雪丹事故的時候，那會兒，況雖同樣危急，祖父卻也沒表現出半點弱。現在卻……已經想著放棄他曾視爲命的金藥譜……

下心中涌出的難過，安道：“天無絕人之路。爺爺你放心，我會盡量的。”

陳振微微一笑，嘆道：“難爲你了……”

繡春上前，扶了他躺下，也是笑道：“事不宜遲，那我先去了。您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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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出來後，與姑父許瑞福一道點了幾個人，立刻便往定州趕去。第三天的中午，一行人終於風塵僕僕地趕到。到了黃興藥行，到了會客室，等了片刻，掌櫃的過來，還沒開口，立刻便賠了笑臉道：“陳大小姐，可真不巧。我家老爺前兩日又剛出了趟遠門，恐怕您是空跑一趟了。”

許瑞福臉微變，實在忍不住氣，憤憤道：“黃老爺也太不仗義了！我們兩家這樣的，他見死不救就算了，竟連個面也不肯！實在是人寒心！”

掌櫃目微微慚，只臉上仍掛著笑，連連賠罪。

繡春眼尖，注意到會客室外的長廊地上，正好出了半個被日頭投出來的人影頭部，知道有人應暗中立在拐角，不聲，只阻攔了許瑞福下頭的話，對著那掌櫃道：“掌櫃的，煩你幫我把下面的話帶給你家老爺。他不見我們，想必有他的緣由，我們也不怪。金藥堂這次確實是遇到了困難，爲何別家都不求，單單來求你家老爺？想的就是他爲人仗義重。我來之前，我祖父也說了，他並沒想著定要你們家老爺出手相幫。只是想得句話，想知道他爲何避而不見而已。曉得了緣由，我們立馬扭頭就走，絕不會勉強他半分。”頓了下，再次瞥了門外一眼，提高了音量，“雖說趨利避禍是人之天，但也有風水流轉之說，金藥堂百年的招牌，到現在不知道歷了多的風雨，未必真就會不過這個坎。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金藥堂向來記念老分，只因分重比千金。”

說一句，那掌櫃就點頭一句。

“我的話完了，”繡春笑道，“黃老爺此次既然不在，那我只好先告退。只是這次我一定要見到他，問清楚纔會走。我先去你家附近尋個地落腳，等著黃老爺回來就是。我先走了，掌櫃的忙，不必送了。”

對面那掌櫃的，額頭已經出了汗，正說不出話，忽然門口有腳步聲來，擡頭一看，見是自家老爺了進來。

黃興四十多歲，人微胖，立在那裡，盯著繡春。許瑞福驚訝，口道：“黃老爺！你家掌櫃的說你……”忽然明白了過來，閉了口。

繡春未，只含笑著對方。黃興終於開口，掌櫃的出去，順帶領了許瑞福下去喝茶，等屋裡只剩他與繡春了，這才點頭道：“大小姐，你方纔那一番話，我都聽到了。實不相瞞，不是我不念舊，而是我沒辦法，這個忙，實在是幫不了。”他看了下外頭，低聲道：“我得到信兒，不但不準賣竭和仙鶴草給你們金藥堂。還說，這事兒背後有太后撐腰。太后是什麼人，你也曉得，咱們怎麼可能作對？本來，我是絕不想摻和這事的。只今日，你既然又大老遠地趕了過來，說的那番話也確實了我的心，罷了罷了，我在外地還有一批貨沒庫，知道的人不多，我心腹悄悄領了你們去取便是。”

“有多？”

“大約各一百手。”

各一百手……遠遠不夠所需的量。

“我能幫的，也就如此了。“黃興嘆了口氣，“煩請大小姐回去，代我向老太爺告罪，老太爺要怪，我也沒辦法……”

對方肯這樣，確實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繡春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意義了。數量雖，卻比總沒有好。立刻誠摯道謝。出來後，投宿到了一家客棧，等許瑞福派人去取貨的當兒，獨個兒陷了沉思。

這一趟，弄到了這些藥材，加上葛大友從金藥堂別鋪搜來的全部庫存，充其量，估也就只能做出三分之一的訂單量。還有三分之二這樣的巨大缺口，該去哪裡補足？

蕭瑯不在京中。這事又牽涉到傅太后，旁人誰也無法去求助。

想得頭都有些疼了，開門出去，想到外面溜達一下，放鬆下腦子。

“笨蛋！客人要青茶，咱們沒，你就不會跟他商量商量用別的茶代替？能喝就行！白白賺了幾角子錢！”

門外走廊上，迎面來了兩個夥計，其中一個看起來資歷老些的，教訓著另個人。那個新來的唯唯諾諾，不住點頭。

那倆人經過了繡春邊，繡春卻是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

代替……

眼前忽然一亮，霍然開朗的覺。心砰地一跳，飛快轉，出了客棧，立刻便往黃興大藥行趕去。到了那邊，再次找到了黃興。見黃興面不解之，急忙道：“黃老爺勿要多心，我回來，不是爲了竭和仙鶴草，而是想和你做另筆買賣！除了這兩樣，還有別的什麼，是你不能賣給我們的？”

黃興搖搖頭，道：“除了這兩樣，還有白及、兒茶、硃砂、紅花、**、沒藥、秦香、冰片，但凡涉及這兩種藥和止類的，都不準賣。”

“倘若別的呢？”

“別的……”黃興道，“自然沒問題。”

“那好！”繡春道，“我知道你做南方的藥材！我想向你買三七！你能調到多，我全部要，越多越好！”

三七這種藥材，產自雲南，在《本草綱目》裡首次記載了它的止功能，稱金不換，也是後世雲南白藥和片仔癀的主要原料。它的上佳止功能，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才漸漸被醫家廣泛認識和運用。現在在這裡，三七也還只被視作治療婦科產後瘀腹痛或瘡癰腫痛之用。

黃興果然大爲驚訝，用不解的目著，遲疑道：“這是婦科的藥……”

繡春道：“我要的就是這個！你賣給我就是！全部！”

黃興看一眼，痛快道：“好！我這就人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