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道：“董大人說來便是。”

董均道：“繡春若要接掌家業，招贅婿門自是最好。如今咱們就用贅婿上門來推了他就是。”

陳振嘆了口氣，“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只是一時沒合適的人啊……”

董均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倘若老爺子看得上遜兒這個孩子，讓他與我外甥結爲夫妻，我也就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陳振詫異道：“公子他自己願意？”

董均笑道：“他對繡春，可謂一見鍾。這孩子我自小帶大，是個信靠的人。他倆個又是表兄妹，這樣親上加親，正可彌補我心中之憾。只要老爺子和繡春點頭，我這邊是絕沒問題。”

董均復後，承襲其父，位居四品。董陳兩家若是就此結姻親，對陳家自然是件極大的好事。且董遜那個年，雖沉默寡言了些，人才卻是不錯。陳振自然心。沉了下，道：“我與繡春說說看，瞧瞧的意思。”

董均去後，陳振立馬便了繡春來，把這商議結果告知了。

乍聽之下，繡春一陣茫然。

往後，必定是要招贅婿的，這一點，從來沒搖過。先前，或許是因爲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也知道陳振不會爲了招贅而胡招個不合意的人，所以一直沒怎麼上心，總覺得這事離自己還很遙遠。但是現在，跟前忽然跳出來個表哥，而且無論從哪方面看，董遜的條件都十分好。倘若不同意，往後，恐怕再也不可能找到比他更適合的對象了。

還在沉默時，陳振接著笑道：“董遜這孩子，自己的人品樣貌就不必多說了，都擺在那兒。繡春啊，你自己過了年，也十九了，是個大姑娘，再不親，過兩年就老姑娘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且你舅舅也說了，想讓你和董遜結親，這也是了他一樁心願。你意下如何？”

結了這門親事，不僅對自己是利好，對陳家也一樣。繡春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當然，你若是不願，爺爺也不會強迫你……”陳振見不應，雖有些不解，卻也補了一句。

“爺爺您別誤會，”繡春忙道，“這門親事好的。我也確實年紀不小了。只是事來得突然，我一時沒準備。您能不能讓我考慮兩天，我再給您和舅舅一個答覆？”

陳振呵呵笑道：“自然。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你多考慮考慮，爺爺不催你。”

~~

五月的初夏之夜，窗外新栽的茉莉陣陣飄香。

已是半夜了，繡春卻一直睡不著覺。在牀上翻來覆去久了，便覺燥熱。不止上熱，連心裡彷彿也起了燥。最後乾脆披到了院子裡，獨自躺在納涼椅上吹了許久的夜風，直到上燥熱漸漸消去。

終於睜開了眼睛，做了決定。

明天一早，就去告訴祖父，願意結這門親。

確實，以現代人的眼看，嫁給一個認識了不過一個多月的陌生人，簡直可稱之爲閃婚了。只是現在，這門親事對於自己來說，確實是極好的一個選擇。

沒有理由拒絕。

以後，會和這個沒有緣關係的表哥好好過日子，生幾個孩子，然後努力當一個合格的金藥堂掌櫃，接過陳振這一輩子的心家業，最後把一切再傳給自己的孩子。

人這一生，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是所求的？

不再想了，起回房，推門而。

屋裡沒點燈，著上牀的時候，不小心把一隻拖鞋甩進了牀底，彎下腰去的時候，手指到了一張厚紙樣的東西。

從前帶來的習慣，在自己的屋裡做事才覺自在。所以牀榻邊是張書桌，上面堆了些賬冊之類的東西。最近漸漸開始替陳振置一些小客戶的往來生意，對方也都知道了，所以也開始有信函往來。巧兒每天都會把的信歸置了放在書桌一角，等著的拆閱。

這厚紙皮……

好像是封信。有可能是哪天不小心從桌上掉下來，飄進了牀底，一直沒被發現。

蹙了下眉，了出來，了下，果然是封信。便點了燈，等屋裡亮了後，看了下信封，一怔，封上竟是空白的，並無署名，更無落款。

這不是與有信件往來的商戶的作風。

到底是誰的信？什麼時候到的。

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心打了個兒。急忙抓了裁紙刀，嘩地一下裁開了口，作過大，刀鋒差點劃到了自己的手指。

一張摺疊的整整齊齊的潔白信紙從裡頭被了出來。

幾乎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心跳得像在敲著小鼓，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竟然是來自蕭瑯的一封信。看信末的落款日期，是三月中。那會兒，董家的案子在大半個月前被翻轉了過來，那會兒，也是京中開始傳靈州有變這個消息的時候。

他在信中先是向道歉。爲自己外甥的惡行，爲自己先前故意裝病騙的事，更爲方姑姑對說的那一番話。然後他說，他想要的，不是伺候他的人，而是一個能和他“微雨竹窗夜話”、“暑至臨溪濯足”、“花塢樽前微笑”、“琴聽者知音”的伴。他希就是這個人。他說他知道對自己還有諸多戒心，所以並不多想別的，只希能發自心地諒解，將他視爲一個可以接近的人。而不是出於別的各種緣由的恭敬、甚至是跪拜。倘若願意諒解他，容許他仍能像從前那樣靠近，那麼請在三天後爲太皇太后做最後一次療眼的時候，穿上一件綠衫，他看到了，就知道的心意了。最後他加了一句，說他第一次看到作兒裝的時候，就是穿了件綠衫的，他覺得十分好看。

信紙從繡春的指間掉落下去，蝴蝶般地飄落，最後撲在了地上，死了一般地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