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等,這一次就是個機會,明軒舅舅辦完事後,我和舅舅一起回趟襄吧。”
此話一出,葉世傑和葉明軒一同愣住了。桐兒也瞪大眼睛。
許久之後,葉明軒懷疑的問:“你剛纔是說,你想與我一道回襄?”
“是啊。”姜梨爽快的回答,“我也多年未曾見過外祖母和舅舅們了,當年年不懂事,犯下許多錯事,後來知曉人事頗爲後悔,卻無從機會當面致歉。如今舅舅既然來到燕京,過些日子也要回襄,正好是一個機會。”微微歉疚的低下頭:“一直沒有機會盡孝外祖母,偶爾想起來,時常不安。”
葉世傑本想下意識的就想嗤笑一聲,這話從姜梨的裡說出來,實在像個笑話。要知道當初的姜梨對前來接的葉家人可不是這般好臉。可想要嘲笑的話就在耳邊,看著姜梨帶笑的眼睛,葉世傑卻又怎麼也說不出來。
倘若是在說謊,一定是天下最高明的騙子,那雙眼睛真誠的不似作僞,連懷疑都是侮辱。
葉明軒更是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葉明軒常年做生意,葉家三個兒子裡,他是最明的一個,也是心眼兒最多的一個。因此,同葉世傑不同,葉世傑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開始講姜梨當做是自己認,也在無形之中認同了姜梨的改變。葉明軒卻堅信一個人的本不會輕易發生變化。
更何況就算當年年的姜梨是人蠱才疏遠葉家,在葉家人離開後的多年,背後之人又怎麼不會趁熱打鐵,將姜梨一直蠱下去。姜梨的突然清醒,怎麼看都不合理。
今日所見的姜梨,的確和記憶裡的判若兩人。無論是氣質談吐,姜梨都算是燕京城裡貴中的佼佼者。至於突然對葉家示好,葉明軒葉不敢輕易下結論。想著要麼是姜家或者姜元柏授意,要麼就是姜梨另有所圖。面上做的友好誰不會呢?
但突然提出要回襄,這就讓葉明軒不明白了。
一來雖然葉家是鉅富之家,但襄始終不能和燕京城的繁華相比。且一路上舟車勞頓,一個生慣養的大小姐真能得住?另一方面,如果此事是姜元柏或者姜家授意,讓姜梨回葉家又有什麼好。要知道姜梨一個人在葉家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反而勢單力薄。不能做壞事,單純討好葉家?姜家犯得著麼?
“舅舅不必想那麼多,”姜梨笑盈盈道:“我只是回去看看外祖母,如此而已。”像是能窺見葉明軒的心事,姜梨突然開口道。
猛地被中心思,葉明軒面上也沒有出現尷尬的神,而是瞬間笑道:“我是想,回襄的路上山高水長,你一個小姑娘,怎麼得了?”
“舅舅別忘了,我曾在庵堂住了八年,挑水劈柴都得自己幹,沒有那麼氣的。”姜梨道。
說的坦坦,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是一件恥的事,就像是在平淡的陳述一段過去的經歷,令葉明軒也梗了梗。
葉世傑眉頭微皺。
“可是……怕是你父親不會放心你跟我們回去。”葉明軒沉。
“如果舅舅前去與父親涉,我相信父親會放我回去。”姜梨淡淡道:“母親已經過世十多年了,我也長大了,府裡還有三妹,我並不是唯一的嫡,父親的力不會全部用在我一人上。”
話裡有話,當初葉珍珍死後,季淑然爲續絃,倘若要造出一個慈母的印象,必然要讓姜梨與親近。而只要葉家在,季淑然勢必不可能爲季淑然最親近的人。所以姜梨和葉家,必須要產生隔閡。至於這個隔閡是怎麼產生的,就看用什麼手段了。
這是姜梨後來想到的。怕是那時候季淑然哄著年的姜二小姐,不知爲何讓姜二小姐對自己的外祖母口出惡言,兩家關係就此破裂。姜元柏是否知不好說,但便是知,在一個商戶姻親和副都使的姻親中,他也寧願選擇副都使的姻親。
一代新人換舊人,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這位明軒舅舅看著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話裡的意思。
“況且眼下大表哥也了戶部員外郎,”姜梨笑道:“父親定會同意咱們兩家多走走。”
人人都說商人重理輕別離,實則自詡清高的家又真的能清高到哪裡去,場上的人世故,人走茶涼,有時候比生意場上的還要來的猙獰和醜陋。
人心如此,**如此。
葉明軒意味深長的看著:“阿梨倒是很明白。”
姜梨通到這個地步,實在令葉明軒意外,更令他意外的是姜梨的坦。姜梨什麼也不遮掩,反而讓人更不明白究竟想做什麼。
他一時無話可說。
正在這時,葉世傑突然開口了,他看著姜梨,一字一頓的問:“你真的想回襄看外祖母。”
“千真萬確。”姜梨心裡也有些無奈,本事一個很自然的事,卻因爲葉家和姜家多年前的隔閡,令這種要求都變得十分古怪,令人懷疑。
葉世傑定定的看著姜梨,年的臉上浮現起鄭重的神,目帶著些審視的意味,看了一會兒之後,他轉過頭對葉明軒道:“既然想去,舅舅,你帶回去吧。”
葉明軒詫異的看著他。
葉世傑卻只是盯著姜梨,話中有話道:“難得表妹有這份心意,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而已,就讓會去漸漸外祖母,儘儘孝心吧。”
姜梨對葉世傑微微一笑:“多謝表哥。”
葉世傑對仍有懷疑,但葉世傑也終於開始相信。
沉默良久,葉明軒擡起頭,對姜梨道:“那我就先與你父親商量一下吧。”
“好。”姜梨道。
……
“你要回襄一趟?”晚堂裡,下朝回來後的姜元柏還沒來得及下服,皺眉問道姜梨。
姜梨頷首:“聽明軒舅舅說外祖母的子近來不大好,我也多年未見過外祖母了,實在很想念。”姜梨道:“況且我從未去過襄,想來想去,也應當去看一看。”
姜元柏看向葉明軒,葉明軒溫文爾雅的微笑著。
對於葉明軒,姜元柏倒不是很反。雖然葉家是商戶之家,但葉家二老爺葉明軒已經是葉家最不像商人的一個人了,算是博覽羣書,沒有太多商人的銅臭味,因此對葉明軒,姜元柏也願意多說兩句話。
但即便是願意,這麼多年都未有往來,突然來往,還是有些尷尬。
“既然阿梨有心,不妨帶回去看一看珍珍當初生活過的地方。”葉明軒笑道:“姜大人放心,我們會照顧好阿梨的。”
“那怎麼行?”跟在姜元柏邊的季淑然擔憂的開口,“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況且梨兒又從未去過襄,在那裡怎麼吃得慣住的慣?”
葉世傑有些不虞,季淑然這話說的,像是葉家會虧待了姜梨似的。說句不好聽的話,且不提商有別,但葉家人吃的用的,未必就比首輔府裡的人差。
“母親多慮了,”姜梨不鹹不淡道:“我在青城山的庵堂裡住了八年,過的也不差,早已習慣了。襄比起青城山,應當熱鬧的多。”
季淑然被姜梨堵得啞口無言,這本該是姜梨一生恥辱的事,如今反倒像是姜梨的功勳,姜梨的護符,輒就被拿出來當擋箭牌。可氣的是還用的頗爲順手,看姜元柏的神,立馬就對姜梨緩和下來。
季淑然恨的臉上的笑容都十足勉強。這些日子忙著開解傷心絕的姜瑤,又爲了在姜元柏面前求得憐,時常做小心謹慎,沒工夫關注姜梨。不曉得姜梨怎麼和葉家扯上了關係,一個孤沒有葉家做依靠的時候已經能攪起這麼一趟渾水,要是多了葉家做依靠,指不定姜梨還能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倒不是不好……”姜元柏沉著。
葉明軒瞧著季淑然和姜梨之間的司,眼眸中不由得起了一層深思,看樣子季淑然和姜梨的關係的確不好。當年姜梨推季淑然小產,季淑然和姜梨如此冷淡是意料之中,只是意料之外的是姜元柏的態度,姜元柏似乎也沒有完全偏向季淑然一邊。
這就不是簡單能辦到的事了。
“二丫頭既然想回襄,就讓二丫頭走一趟襄吧。”坐在高位上的姜老夫人適時地開口,道:“若不是我子不好,我也想去看看。這麼多年了,”嘆一聲,“二丫頭都長大了,也該讓看看。”
姜老夫人對葉家,倒是真的存了一點在裡面。畢竟當初葉珍珍是姜老夫人親自挑選的媳婦。葉珍珍單純可,雖然不夠明,但勝在心地善良。對如今這個季淑然,姜元柏自己挑的妻子,姜老夫人說不上討厭,但也算不得喜歡。只是季家如今蒸蒸日上,礙於面,姜老夫人對季淑然也是和藹。加之後來季淑然因爲姜梨失去孩子,姜老夫人才開始真心相對季淑然。
但近來發生的一些事,讓姜老夫人不懷疑,姜元柏的眼是否出了錯。
姜梨越發優秀,從青城山回來後,屢次爲燕京城人議論的話題。但不得不說,姜家幾個兒中,姜梨是最聰明的一個。
姜老夫人眼獨到,有這麼個聰明的嫡,看上去沒什麼壞心,自然不錯。加之葉家出了個葉世傑,姜老夫人覺得葉世傑未來的仕途,應當走得不錯。
是時候和葉家重修舊好了,姜老夫人心中想,至不能讓季淑然以爲只要有季家在,就永遠能有恃無恐。季家固然倚靠著麗嬪往上爬,可他們姜家,並不需要討好季家來做什麼。季淑然忘記了自己的份,就該提醒,這是在姜家,不是季家。
“娘——”季淑然有些著急。姜老夫人這般說,無異於是在打的臉。也就在這時,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姜元柏,姜老夫人,都漸漸站在了姜梨這一邊。
不可置信。
姜梨做了什麼?姜梨似乎什麼都沒做,沒有如姜丙吉一般日在老夫人面前撒賣乖,也沒有如姜瑤一樣在姜元柏面前承歡膝下。是怎麼做到的?
季淑然猝然看向姜梨。
姜梨微微一笑。
不必做什麼,在這樣利益爲上的家,或許並非全無親。但要靠那點微薄且不牢固的親來生存,並不安穩,指不定有朝一日這點親不在,又或許是對方聽信了別人的讒言,原先擁有的一切就可以被轟然摧毀。
人還是得靠自己,這是姜梨用淚悟出來的道理。是沒有在姜家人面前搖尾乞憐,討好賣乖,只要安靜的做自己的事,證明自己的價值就好了。
沒有價值的兒可以被隨意踐踏,珍珠不能當魚目賣,姜家人只要覺得可以利用,就不會輕易的撅棄。
“就這麼定下來吧。”姜老夫人說的斬釘截鐵,看著葉明軒道:“路途上需要什麼,大可以與我們說。二丫頭也是我們姜家的小姐,這回就請你們多多照拂。”
說的十分客氣。
葉明軒連忙拱手稱是。他心裡也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今日本來只是想來看一看葉世傑裡的說的“變了模樣”的姜梨,沒料到最後竟然是這麼個結果,還把姜梨帶到襄去了。
但姜梨果真不怕麼?葉明軒忍不住看了姜梨一眼。葉家人對姜梨不是沒有怨言,有些隔閡也不是那麼容易被輕易消除。姜梨要是到了葉家,勢必一開始會冷落,而對於別人的冷淡,姜梨一個千金小姐,熱臉冷屁,能堅持到幾時?何必山高水長,自己找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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