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圓,的確是個好日子。
羅宜寧備下了給程家的賀禮,親的時候,程瑯送了五百兩銀子的禮錢。故吩咐管事婆子也包了五百兩銀子。
羅慎遠從衙門回來之後,宜寧就問他去不去參加宴席。
“我就不去了。”他整天忙得跟什麼一樣,就算請假沐休,公文堆在那裡又不會。
羅慎遠告訴說:“要多銀子找賬房支就是了,我讓賬房給你開個賬本,不用走母親那邊過,用多隨便你。”
“你不怕我把你的銀子支空了?”宜寧問他。
羅慎遠頓了頓,看著:“人都在我這裡,你還跑得了不?我讓你還就是了。”
“進了我口袋的錢,可不會再還你了。”宜寧說,“反正是死無對證的!”
羅慎遠又停頓很久,笑了笑。
“宜寧啊,我可不是讓你還錢的。”說罷他整理服袖,出門去了。
宜寧瞧著他高大的背影,總覺得他那個笑容格外意味深長。
馬車吱呀到了程家門口,還未下車就聽到了熱鬨的喧嘩聲。程老太爺原是都察院都史,三個兒子都在京城做,其中最有出息的是程大爺。而孫輩裡最有出息的當然是如今的都察院儉督史程瑯,今天的新郎。
宜寧早準備好了喜慶花樣的被褥、蛋米、花雕酒等。這些是必不可的,真正的禮是一柄赤金嵌蓮子米大小海珠的祥雲如意,另外封紅五百兩。隨禮過後,宜寧等人被著暗紅比甲的管事婆子領著進了垂花門。程家跟羅家差不多大小,錯落別緻,到張燈結綵。
搭棚的地方在衚衕外麵,免費請鄉鄰吃酒席,這次娶謝蘊程家的排場擺得很大,三天有進無出的流水席,花銷最也是兩千兩銀子。後院的酒席才招待的是貴賓,林海如這次出席也帶了羅宜憐。
“你父親親自吩咐過的,拉出來溜溜,見見世麵,好尋門親事。”林海如低聲說。
被拉出來溜溜的羅宜憐並不喜歡人多的場合,神淡淡地喝茶。
陳氏帶著大小周氏,還有羅宜秀一起。自從上次宜寧勸過羅宜玉之後,陳氏對的態度稍微改觀了些。生辰的時候,陳氏還送了幾把玉梳幾筐秋梨。
羅宜秀有些好奇地道:“這位謝二姑娘名滿京城,我還冇見過究竟是什麼樣子。”
謝蘊份太高,尋常世家都難以與之結。
“跟你差不多。”羅宜寧就告訴。
羅宜秀便是興,竟然跟才差不多:“什麼地方差不多?”
“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數量差不多。”羅宜寧繼續嗑自己的瓜子。羅宜秀才反應過來被戲弄,撲過去擰的手。
花廳裡非常熱鬨,瓜果絡繹不絕地端上來。程家的眷們也著招待客人。羅宜寧又抓了把鬆子糖慢慢嚼,程家幾個輩的都在伺候,程二一言一行最為出挑,八麵玲瓏。程大最為貴氣,對人就理不理的。
結果兩邊介紹的時候才知道,這位程大的祖母原是先皇的胞姐,是在太後膝下長大的,所以一出生就被先皇封了‘丹縣主’。若隻算份,比謝蘊還要貴重一些。
眾人纔多看了幾眼。難怪這麼貴氣,送上來的龍眼,丫頭剝了,隻吃最外麵的一點。進來了客人,都是先給請安,程二纔去招待的。更打眼了一些。
到傍晚接親的隊伍纔回來,大家都圍到外麵去看。裡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人,敲鑼打鼓,浩浩。非常的熱鬨,拜堂禮看的人就更多,前廳被得滿滿噹噹。宜寧遠遠地看程瑯,隻看得他大紅吉服的背影拔俊雅,心想不過去看也好。回了酒席上吃菜,彆人忙著看,正好多吃點,冇得人爭。
這剛吃了兩口,那邊就禮了。程二卻過來找人了:“三,你可願意去鬨房?葛家的葛太太有事,突然就回去了,咱們這兒就缺了人。”
“……這一定要湊夠這麼多人嗎?”想到要眼看到程瑯和謝蘊親,宜寧覺得還是彆去的好。
程二就笑了:“一定要湊夠十二人,大吉大利。十一人是絕對不行的。羅三太太就跟我去一趟吧,花不了多工夫的。相的我都請了,現在隻能靠羅三太太幫幫忙了。”
羅宜寧還在想要怎麼拒絕,程二已經拉站了起來:“再不去可就來不及了。”
宜寧被拉著就走,心裡複雜。一會兒程瑯看到,還不知道要作何想!
新房安置在西園,燈火明亮。正是熱鬨喧囂的時候。程二帶著宜寧進去,路上都是細碎的紅紙,屋佈置著紅綢、喜字、喜秤等,整套的金楠傢俱,如新的楠木地板。一大紅嫁的謝蘊蓋了銷金蓋頭端坐在床上,屋的嫂嫂們與新娘子笑語歡聲不斷。宜寧默默站到了林海如邊。
新房非常的熱鬨。隻是怎麼冇看到程瑯,他不是應該和謝蘊一起進來的嗎?
正在這時,外頭有人高喊道:“新郎來了——”
眾人都看向門口,隨後一大紅吉服的程瑯走了進來,正是如玉俊雅的翩翩公子,大紅吉服的確喜慶,他微抿。目一掃落到了就落到了羅宜寧上,頓時神有些複雜,片刻冇有作。
“新郎該揭蓋頭了!”全福人笑瞇瞇地說。
程瑯遲疑了片刻走上前,冇有理會羅宜寧。從丫頭遞過來的托盤上拿了喜秤,挑開了謝蘊的蓋頭。
謝蘊一張明豔的臉出來,冠霞帔,燭火深深。傍晚的夜裡有種彆樣人的。
謝蘊的角甚至帶著一淡淡的笑意,也是一掃屋,看到了羅宜寧。
那一的笑意就淡了。
羅宜寧也不想來,程大一時找不到人充數,有什麼辦法。隻能默唸謝蘊姑娘就當不存在吧。
“行合巹禮。”全福人繼續說。
一對紅線牽著的小酒盅送上來,大家熱烈的起鬨。程瑯把酒杯端起來,與謝蘊雙臂纏。然後他笑了笑,謝蘊幾乎是被他的笑容所迷了,程瑯卻抬起酒杯一飲而儘,出乾淨雋雅的下頜。放下酒杯的片刻,他低垂著眼睛,周圍的喧嘩聲都變得非常遠,自從看見那人站在屋之後他就被這種奇怪的緒籠罩著。
五味陳雜,心火俱焚。
有的時候一個人太容易得到某些東西,對於那些他得不到的東西就變得格外執著。年在麵前發誓的樣子,登上殿前的樣子,一步步長大的樣子。執著而偏激的深。
羅宜寧怔忪地看著這個孩子,很難說清楚自己是什麼。但是片刻就冇有了,他又笑著揚手,舉起了空酒杯,仍然目中無。
有丫頭端了個紅漆方盤上來,上頭紅綢子蓋著什麼東西,要送過來。
羅宜寧側讓過去,那丫頭卻不知腳下絆倒了什麼東西,一個踉蹌手裡的方盤就冇有穩住,那上頭的東西就落到了地上,頓時一聲清晰的碎裂聲。隨行的全福人連忙去撿起來,那是一尊送子玉觀音,用的是翡翠雕,這麼一摔玉就有了一道明顯的裂紋。
這番變故頓時讓眾人驚異,端東西的丫頭更是嚇得連忙跪地:“奴婢是不小心的,也不知道什麼絆到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嚇得臉都白了,是謝蘊陪嫁過來的丫頭。在小姐親這天出了什麼事的話,打一頓都是輕的,恐怕是要被髮賣了。
好在全福人是個巧的,立刻笑著說:“玉是逢兇化吉的,這玉碎是擋了災禍。以後兩夫妻啊,纔是順順噹噹,和和的!”
謝蘊卻看向羅宜寧。方纔丫頭說什麼東西絆了一腳,明明地上什麼都冇有,旁邊卻隻站在羅宜寧一個人。
羅宜寧曾和程瑯議過親,怕是還惦記著程瑯,所以心有不甘吧,否則又何以出現在這裡鬨的新房,何以神這麼複雜。
何以的送子觀音冇由來的碎了。
謝蘊淡淡開口:“你方纔說……什麼東西絆了你一下?地麵可鑒,旁邊隻有羅三太太一人。羅三太太可看清楚,我這丫頭是怎麼摔了嗎?”
羅宜寧笑道:“未看得清楚,卻不知道謝二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要是冇東西絆,我這丫頭怎麼就摔了呢。這送子觀音是我二叔從雲南帶回,通瑩白,寓意極好。當然我也冇有怪羅三太太的意思,我隻是隨口一問罷了。羅三太太莫要見怪。”謝蘊語氣含笑。
“謝二小姐說得也是,方纔的確是隻有羅三太太站在旁邊……”有個太太突然話道,然後被人打了一下,示意住。
“彆的事自然算了。但這送子觀音的意頭破壞了可不好。”謝蘊又微一低頭笑道,“何況我家二叔難得從雲南迴來一次,故這才親的時候特意帶過來。罷了,禮繼續吧,不過是一座送子觀音而已,便當是碎玉消災了。”
丫頭會平白無故摔倒?羅宜寧就站在旁邊,絕不信羅宜寧冇有做手腳。
當然也是借題發揮,趁羅宜寧冇反應過來就洗刷一頓。雖然冇有計較的言語,彆人卻都知道這兩人之間有罅隙了。看羅宜寧的眼有些微妙,畢竟的確是靠得最近。
謝二姑娘這就是給吃個悶虧了?好不好的都說完了,那這個被來幫忙的,什麼都冇做過,反倒平白了牽連怎麼辦。
宜寧也笑道:“既然是謝二姑孃親人所贈之,我自然理解。我自認冇到那丫頭一個角。謝二姑娘真要是懷疑,倒也不爭辯究竟是如何了,你說個價格我先給,免得謝二姑娘心中堵了氣,親也的不舒坦。”可不是任人的麪糰,惹到可是要反咬的。什麼息事寧人,彆惹到什麼都好說。
這話一說,主權就到了手裡。
謝蘊被這麼一說纔是堵氣了,緩緩笑道:“既然羅三太太說冇有,我又怎麼好與太太計較呢,自然不需要羅三太太賠了,此話見外。”
程二聽到這裡,纔敢開口說話:“羅三太太是我請來幫忙的,大家都是鄰裡,以後往多得是,冇得這些計較。”
程瑯一直看著帷帳上的百吉紋。他剛纔看得很真切,那丫頭分明是自己腳說有人絆倒了,反倒是讓謝蘊懷疑起了羅宜寧。
他明明看到了,但是他一直冇有說話。出於一種十分微妙的心理,他親眼看著被冤枉,看著臉上每一細微的表波。外麵的黑夜與屋的熱鬨,喧嘩與寂靜。
這個人是羅宜寧,這可是羅宜寧。隻要想到這個,他好像就能不顧及一切了。
程瑯徐徐開口道:“都彆說了,此事與無關。”
謝蘊跟程瑯的接並不多,不瞭解這個人。提親的時候那個溫潤如玉的程瑯好像戴著麵一樣,聽到他說這句話,謝蘊才側過頭看他。
的新婚丈夫白玉一般俊雅的麵容,梁冠束髮,俊如神祗,以後這可是的天。
無論願不願意,喜不喜歡。
謝蘊還是冇有再說下去了,也不能第一天就讓婆家的人看笑話。雖然並不怎麼在乎婆家怎麼看。的外家太過強大,程家也要捧著。
婚禮這才能繼續下去。
羅宜寧退了出去。果然就不該來鬨什麼房的,謝蘊剛纔完全就是借題發揮。
在一間偏房裡歇息,大家都出去看禮了,這裡倒是冇什麼人。片刻之後程瑯走出來,側的人退到外麵,他到邊來,久久不不說話。然後纔開口:“對不起。”
“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那不如把我的禮錢還我。”宜寧見氣氛凝重,跟他開玩笑說。
程瑯沉默,笑著抬頭:“我一點也不想要。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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