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西南,有山名“綠珠”,和中國古代史上那位妾同名的綠珠山,也和人綠珠一般,小,玲瓏,雲鬟霧鬢,翠黛當風,盈盈脈脈於碧水之間。
綠珠山頂,有層疊的平臺,之有如人髻,平臺側溪水淙淙,游魚如梭,是極佳的好景緻。
孟扶搖蹺著躺在平臺上,裡叼著一枝草芥,若有所思的想心事。
昨晚逃之夭夭後就沒回德王府,怕巧靈萬一告訴郭平戎“孟小廝”的份,連累宗越,直接奔到這裡睡了一覺。
突然側影一暗,有人比姿勢更悠閒的在邊躺下,他躺下後,某雪白球蹭蹭蹭爬出來,在他側,以一模一樣的姿勢躺倒。
一排三個,躺得整齊。
孟扶搖沒有轉頭,依舊晃啊晃注視著天上浮雲,眼底卻浮上閃爍的笑意。
這個人,總是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和“不期而遇”。
到了這時候,再說什麼哎呀好巧就是矯,元昭詡很明顯知道的落足,他這麼個深沉人兒,願意玩“邂逅”的把戲,陪著就是。
其實幾天不見,孟扶搖突然覺得,很喜歡他這樣突然出現的方式。
就是元寶大人臉不太好看,鼠臉掛得像個番薯,當然,孟扶搖從來都不認爲自己需要理會不相干的鼠輩的意見。
某人閒淡的躺在側,長長的睫在他眼下覆出一道優的弧線,今天他看起來臉有點蒼白,神也懶懶的樣子,倒更顯出幾分烏子弟的風流氣質,半闔著眼支肘躺著,手中還拿著一和他氣質很不相符的樹枝。
孟扶搖側過頭來,含笑看他準備搞什麼幺蛾子,卻見元昭詡明明坐在邊,面對著背對著微微結冰的溪水,卻頭也不回,反手嚓的一。
水珠飛濺,銀鱗閃爍,樹枝上立即串起一尾活蹦跳的魚。
孟扶搖瞪大眼,看著元昭詡背對溪水,隨意又一又是一條,作快捷準確,轉眼地上一堆蹦的魚。
這是冬日,溪水結冰,元昭詡僅憑聽力,就能背對著冰層聽見水下魚遊的軌跡,並準確的將那得要命的東西一叉一個準,不說武功,這聽力和準確度只怕也是天下有了。
“這綠珠泉裡的細鱗魚,到了冬日越發質,你我今日有口福了。”用高深武功來叉魚的某人剛回過頭,就看見行力超強的孟扶搖已經蹦了起來去收拾魚了。
孟扶搖捋著袖子,蹲在溪石邊殺魚,想了想,問元昭詡,“那晚那的人到底是誰?看樣子和你們太子有仇怨,你不是太子近侍麼?你該知道的吧?”
元昭詡盤坐枯草之上,這人無論什麼姿勢都不掩優雅風流,聞言微微的笑,上挑的眼角越發華搖曳,道,“那是德王妃。”
“啊?”孟扶搖愕然擡起頭來。
“德王妃是臨江王長,臨江王當年意圖謀逆被殺,滿門被誅,只有這個長因爲當時已經是德王妃,沒有到牽連,但是遭此鉅變也瘋了。”元昭詡語氣輕描淡寫。
“那爲什麼說你們太子統不正,篡位竊權?”
“無極國皇族之間有個傳說,”元昭詡很合作的答,“太子年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有心人便編造流言,說現在的太子不是長孫後裔,其實被人李代桃僵。”
“荒謬,”孟扶搖嗤之以鼻,“無極老皇又不是蠢人,自己兒子是真的假的也分不出?”
“這也難說,世人愚鈍,真假莫辯的事兒從來都有。”元昭詡依舊神淡定,見孟扶搖將魚整理完畢,不急不忙從袖囊裡掏出個五六的小布包似的東西,上面有很多口袋。
孟扶搖好奇的湊過來,“這是什麼?”
長長的眼睫刷啊刷,幾乎要刷到元昭詡手上,元昭詡微笑著用手指一。
“唔,好齊。”
“啊!”孟扶搖跳開,狠狠瞪他。
元昭詡若無其事,從剛纔那個花花綠綠的袋子裡開始掏東西,紅口袋裡倒出白小瓶,綠口袋裡倒出黑小瓶,黃紫青藍各瓶子很快堆滿一堆,瓶子極小,都是整塊水晶雕,十分珍貴。
本來裝淡定的孟扶搖看見這些可瓶子,立即忘記剛纔的事,興致的湊過來,“什麼好東西?”
隨即一臉黑線的看見元昭詡慢條斯理的把各個瓶子裡的東西往魚上抹,從氣味可以聞出來——鹽、梅子、酒、薑、醬、醋、甚至還有胡椒。
孟扶搖呆呆的看著某人奢侈的烤魚方式,一時忘記了反應,這些作料,對現代人說起來簡單,然而這是在古代,尤其在五洲大陸,這些東西很珍貴難得,特別後三種,醋在五洲大陸做酢,非達貴人不能用,胡椒更是西域高昌國纔有的特產,五洲各國還沒有種植,這七種作料齊全,向來只在國宴上纔有可能,如今就被這人隨隨便便拿了出來,用來烤溪水裡隨便叉的魚!
奢侈啊,浪費啊,暴殄天啊!
什麼人出門遊,還把這些東西帶在上啊。
還有這花花綠綠七個口袋掌大的東西,是個啥東西?
孟扶搖拎起那件“疑似袍子”,眼神裡一個大大的問號。
“那是元寶的袍子。”元昭詡很好心的解。
孟扶搖呆滯的轉頭,便見元寶大人蹲在不遠,很歡喜的等著元昭詡給它穿“作料袍”。
“它……平時都帶著這些東西的?”
“偶爾。”
“不嫌重?”
“反正它多,耐扛,而且它喜歡水晶。”
“那以前它怎麼沒穿?”
“這不天涼了麼,它要保養肚皮。”
孟扶搖不說話了,有其主必有其寵,習慣了就好了。
瓶子極小,作料分量也有限,只塗滿了一條魚便沒了,魚很快在火堆上翻烤得吱吱冒油香氣四溢,直接勾起了孟扶搖前世吃烤的回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了突然覺得很空的肚子。
不過孟扶搖很自覺,知道這些作料的珍貴,魚烤好,眼飄啊飄的不去看,直接去拿另一條。
眼前突然出現一條香味濃烈的烤魚。
擡起頭,對面,含笑的男子,長眉挑出流麗的弧度,眉下深邃的眼,直的鼻,和微抿的脣都緻得令人想淚奔,那種像是漫山楓葉將紅未紅,深紅的底上一點明豔的微黃,清豔中有種恰到好的華貴與端凝,所見者不僅眼目皆醉,神魂也是足夠顛倒的。
孟扶搖按住自己的心,哎,不要跳啊,給人聽見真丟人。
元昭詡依舊含笑看,眼神平靜,孟扶搖清清嗓子,坦然去接烤魚,很催眠的跟自己講——看得出來他經常這種作料齊全的伙食,不像咱,窮兮兮在這古代流浪,除了鹽就是鹽,裡都淡得出鳥來了。
任何事,帶著心緒去做難免有些失常,孟扶搖抓著烤魚,啃得面目猙獰形象全非,牙齒磕在骨頭上咯咯的響,讓蹲在一邊優雅吃野果的元寶大人鄙視得不住挪屁,只想離這個人遠點再遠點。
風捲殘雲狼吞虎嚥啃完,孟扶搖將骨頭一扔,撐漲的肚皮,喃喃自語。
“人贈我烤鮮魚,何以報之……”
“報什麼?”人耳朵很尖,立刻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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